“殿下!”俞千山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带着压抑的怒火,“朝廷的援军呢?粮草呢?再这么下去,不用阿史那的大刀砍下来,风雪和饥寒就能把咱们活活耗死在这鬼地方。”
他猛地捶打自己的胸膛,双眼赤红。
“末将派人冒死冲出去三拨信使,都石沉大海!是不是京城里那些蠹虫,巴不得咱们都死绝了,好省下那点军饷粮草,也便借机图谋……储君之位。”
“不得胡言!”李肇抬眼,声音低沉而稳定。
“此刻抱怨,动摇军心,于战局何益?”
俞千山自知失言,重重喘着粗气,别过脸去,声音哽咽。
“殿下恕罪,末将就是看不得兄弟们啃树皮,咽雪团……看不得那些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冻掉手脚,活活疼死、烂死……”
他说罢抹了抹眼睛,又猛地转回头,盯着李肇用力抱拳。
“殿下!末将不怕死!马革裹尸,是军人的归宿!可这样窝囊得冻死、饿死、病死,末将死不瞑目!弟兄们也死不瞑目!”
他胸膛剧烈起伏,虎目含泪。
伤兵们蜷缩在雪窝里,呻吟声混着风雪,像无数根针,扎进李肇的心魄。
身为主帅,看着麾下儿郎如此受苦,比刀剑加身更痛百倍。
他沉默片刻,抬手抹去脸上的血……
“再守三日。”
李肇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三日后,再无转机,便让弟兄们将储备的硬木圆木都收集起来,再砍藤搓绳……”
俞千山一愣,“殿下是说……”
“做滚木流轮,冲开血路。”
李肇猛地站起,牵动臂膀上的伤口,疼得眼前黑。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成功,便成仁!”
李肇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寒光让俞千山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心头一凛。
那意味着什么,两人心照不宣——玉石俱焚,或拼死一搏,杀出一条血路,哪怕十不存一。
坚守了这么久,朝廷始终没有派来援兵,杳无音信。
陆佑安率领的大军,被阿史那的轻骑死死缠在百里之外的雪原。
中间的峡谷和可供通行的道路,皆因这场百年不遇的暴雪而坍塌、中断……
有些事说起来,着实可笑。
机关算尽,算不过老天翻云覆雨。
连老天也在帮着敌军,处处制造阻碍。
若不是突降的天灾,此刻大梁军队已然迂回到位,尽可合围敌军,生擒阿史那……
如今却困在绝谷,全然不知彼此的死活……
这些日子,除了战斗,他们一直在收集峡谷中仅存的树木。
枝丫削尖做了简陋的箭矢和拒马,树皮草根用来果腹取暖,树干削成尖桩抵御敌袭,唯有最坚硬的圆木被留了下来,搭在犬牙交错的岩缝间……
众人都以为是为抵御风雪,谁也没想过,还可以用来做冲锋的载具。
俞千山重重抱拳,甲叶铿锵作响。
“末将……遵命!三日!就守他娘的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