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凌小姐您後面那阵仗是……”
虽说,过问客人私事的确是失礼的作为,但苏忆歌身後跟着那三五个看着训练有素的家夥,不问明白,便是他这管家的失职了。
和蔼的老翁问得小心,态度陈恳,让苏忆歌不禁难以为颜。
“嗯……都是我的,助手。”
先前从未听闻,今日第一次见面的助手。
苏忆歌清楚,昨晚谢青杰虽说到这个份上,但他绝不可能已然信任自己。
那几位名义上来保护,协助的帮手就是如此。说是帮手,那为何如此在意她干了些什麽,看了什麽,走过什麽地方,而偏偏要商讨时,又那般回避。
苏忆歌自认所见之事不少,当能冷静调查,可她终究是低估了唐惊水的无耻与龌龊。
无数赤裸,直白到下流的相片,在她碰开上方柜门之际,如倾落的雪淋了满身。她站不稳,登时跌坐下来,耳畔嗡嗡作响。
其中一张,落在不远处,分外醒目。
肖玉姐……
苏忆歌连滚带爬地扑了上去,生怕再有人看见。那双手不顾一切地攥紧了肖玉的相片,似乎是带着极度的怒意。随即,没有一丝犹豫,她将其撕得粉碎。
她恨自己,也恨唐惊水与肖砚。
散落的碎片仍然扎目,苏忆歌猛然瞪大了双眼,惊恐,惶惑地盯着前方。
玻璃柜门映着她,她这才看到,自己那流了满脸的泪。高大的身影立在少女身後,略带疑惑地问着。
“需要帮忙吗?”
不行……不行……
苏忆歌极力遏制住现在就将其一并烧毁的冲动。她边毛手毛脚地收拾起来,边哽咽着道“不必了”。
即便她明白,那位杀手训练有素,能力远超常人,能有这般身手的,全北平都数得过来,确定的范围已然很狭窄了……但杀死唐惊水的,若真是受害者的其中之一,那麽苏忆歌即使尽她所能,也要保护好这位受害者。
少女身後的大小夥子懒洋洋地催促了两句,见她未动,迈着腿凑到苏忆歌身边。
“哟,这麽给劲儿啊!唐惊水这老东西,玩得可真花。”
他一把夺过相片,饶有兴致地翻看着,嗤笑出声。
苏忆歌猛然擡起了手,怒目相向。
“给我放下!”
“好吧好吧,‘凌大小姐’,”他故意将那句称谓叫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真是没情趣的家夥。诶……这儿还有些娘们唧唧的男人呢,你真没兴趣?”
苏忆歌摇摇头,径直向另一处房间走去,心里却默默记下了这一处地点。
唐惊水已死……这些证据也无法给他定罪了。
怪她擅自做主吧,她不想让这样的相片再有分毫可能去流传,辗转了,这无疑是对受害者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这就是她的想法。
相片後有那些人的名字,她会一一记下,此後,她会想办法,将这份侮辱的,践踏尊严的恶意与罪孽彻底销毁。
走入另一间,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落地窗下,摆着上了灰的留声机,窗外郁郁葱葱,草木葳蕤,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苏忆歌正惊奇这料峭冬日,何种植物生命力竟如此旺盛,小夥乐不可支地嗓音在她身後响起:“是假的。”
难怪了,难怪了。
就和这国民政府一般,真是有够讽刺。
锁上的柜子几乎都被人暴力拆卸,其中有几份调查报告,看起来都并非什麽重要文件。至少,小夥看着苏忆歌随便翻了两页,便叹息摇头,弃之离去。
唯独没开锁的,就是後面那犄角旮旯处,摆的等桌高的半旧铁箱。锁生锈了,微开了一道口子,借着窗外的阳光,赫然见那满箱美元与黄金。
苏忆歌沉默又冷静的目光,从那缝隙处移开。
她倒也不意外。
不意外唐惊水的作为,也不意外白鸿影的不为所动。
随後又是长时间的搜证,但收获寥寥。在这幢小洋楼里,的确没有其他与案件相关的线索可寻迹,也难怪白鸿影和管家并未出手阻拦。
临走前,苏忆歌询问管家,可否带一些物证回去,管家欣然同意,唯一要求,就是需要自己验证检查。
——必须是与案件相关的物证,且没有任何私藏。
上了车,苏忆歌不觉疲乏,靠着窗,闭目养神。
管家的标准很松,她扯了些理由,那大大小小的文件,信笺,笔记便到了手里。藏在离她心口最近的地方,是她寻到的纸盒子,里面装满了唐惊水拍下的那些相片。
——既然带出去,就好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