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
大四,林青悟忙完毕业论文的事情,紧接着约见了孔亦骁,地点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咖啡厅放着黎明的《情归于尽》林青悟驻足,折叠好太阳伞,擦了擦了额头的汗。是她喜欢的歌,林青悟抿着嘴角露出浅浅的笑。看到窗前的孔亦骁,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接过她手里的伞和包。
自孔亦骁和她回老家之後,孔亦骁这种亲密的动作越来越多。林青悟不是没有察觉,不过林青悟认为她不适合做出任何的举动。孔亦骁低头看着她,闷声问她:“想喝什麽?能喝冰的吗?”。林青悟微不可察的将身子向後倾了一点,孔亦骁的气息喷的脸上的毛孔都炸开。
“就平常的那个,加冰”。孔亦骁迈步去前台点单,林青悟才觉得笼罩她的压迫气息散开。她摸摸耳朵,发烫着,林青悟深吸一口气,坐定慢慢平复着。
孔亦骁回来,将咖啡放在她面前,笑着问她:“毕业答辩结束了?晚上带你去个地方,那里夜景好,刚好你放松一下,顺带庆祝你毕业”
“我晚上可能不能陪你去了,晚上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您提离职的事情”林青悟看着孔亦骁接着说出了她离职的原因,她看到孔亦骁的上扬的嘴角慢慢下沉,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她太熟悉了,这是他在公司的状态,而且是不开心的,阴沉的,严肃的。
“我的专业跟我目前的岗位是不太匹配的,我毕业还是想从事跟我专业相关的事情,真的非常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林青悟说完如释重负。
孔亦骁听林青悟说完,点点头“理解,离职的事情你按公司的流程走就行,接下来有什麽打算?”
“还在想,还没定下来”林青悟笑着看着孔亦骁。接下来吃饭两人聊着,话题也都是孔亦骁主动提,林青悟回答。吃完孔亦骁提出送林青悟回学校,林青悟找个理由拒绝了。孔亦骁沉默一会,终究是什麽也没说,让她路上注意安全,便走了。
林青悟处理好工作的交接事项,自己的工作也定下来,她进入了一家研究所工作,工资虽然没有在孔亦骁的公司高。但是相对于刚毕业的学生来说,她的工作已经是极好的。林青悟忙着搬行李,研究所有配套的住房,她的东西也不多。她是最先搬出宿舍的,舍友进门跟林青悟说“门口有个人找她”。林青悟急忙赶下楼,看到朱流穿着青色的休闲,上身穿着白色的短袖,蹲在宿舍楼迎面的路牙上抽着烟。他掀起眼皮看到林青悟,又极速的垂了眼。把烟扔在脚下踩灭,站起身。
林青悟走到他面前,“看过朱奶奶了吗?”语气仿佛在问下午吃什麽。
朱流点点头,“看过了”说完才擡眼细细打量着林青悟,青悟已经长大了,他刚出来,给朱奶奶扫过墓,磕过头,烧完纸。打听完林青悟的学校就没耽搁的来了。这几年变化很大,不仅是老家的变化,高中已经重新装修过,比以前也大了,又新建了两栋教学楼,大门也修的很气派。他来到林青悟的城市,宛若一个古人,坐地铁不知道要地铁卡,还是工作人员带着他买的地铁票。金属架构的骨骼,自下而上的生长,玻璃墙将阳光切割成菱形花的光斑,撒在另一个矮小的玻璃幕墙上。云层在高楼玻璃幕墙上爬过,时不时变化着不同的形状。车流穿梭着,人群像蚂蚁一样穿行在缝隙两边,偶见高楼间,吊塔在高空作业,裸露的钢筋水泥,似是城市的肋骨。每个商家和路口的监控探头,都静静的记录城市的流动。
林青悟带着朱流去了一家川菜馆,她把菜单给朱流:“点你想吃的”。朱流看了一眼,又将菜单放在她面前,“就点你平时喜欢的就行”。
林青悟点完,两人相对无言,以前他们总是谈天说地,现在连开口的话题她都不知道怎麽找寻。吃完,林青悟告诉朱流,她现在要搬家,时间有点紧,先安顿他去住宾馆。朱流沉默着帮她搬完,打扫完屋子。才找离林青悟近的宾馆安顿下来。林青悟买好朱流的洗漱用品回到朱流所在的宾馆,朱流刚洗完澡。林青悟低头放好给他的洗漱用品:“放这里了,还有你换洗的衣服,我看着买的,如果大小不行,再去换”。
朱流堵在门口,拦住了林青悟的去路。林青悟不解的看着朱流,朱流突然欺身而上,揽着林青悟的腰,压向了墙边。朱流关了灯,黑暗让林青悟无所适从。她感受到朱流陌生的她所不熟悉的气息。他温热的唇沿着黑暗,在她耳边撕咬,又沿着脸颊去寻找她的嘴唇。在他的嘴唇压向她唇角时,林青悟偏开了脸。朱流喘息着,在黑暗中似要看清她的表情,他抱着她,头埋在了她纤细的脖颈边。林青悟感受到了脖颈皮肤的潮意,她亦无声的垂泪。
朱流将她推出门外,大力的关了房门。林青悟站在宾馆的走道上,突然拔腿冲出,连电梯都没坐。一口气跑回到公司公寓的房间,灯都没开,躺在床上睡了。
朱流之後租了房子,离林青悟的公司很近。林青悟付了房租,又留给朱流一些现金。朱流看着桌上的现金,擡头说:“怎麽?你要养我?还是包养我?你刚毕业的学生,哪来的这麽多钱?我需要你给钱吗?”
“你先拿着,等你找到工作了,再说”林青悟把朱流打掉的一部分钱,从地上捡起来,又放回了桌上,才离开。
林青悟的工作很忙,假期也少,但假期通常会到朱流的租房处给他买一些好吃的,他现在租住的地方,并没有开火做饭。他好像也没做过,林青悟去超市买好厨具和菜。简单的做了几个菜等朱流回来。等的菜都凉透了朱流也没回来,她实在太累了,裹着毯子在沙发上睡着了。朱流走到楼下,看到房间的灯亮着,她知道林青悟来了。她每周六都会过来,两人一起沉默着吃饭,没有更多的交流。朱流宁愿在宾馆那天,她打他,骂他,可是林青悟就像什麽也没发生过一样。朱流在楼下不知道抽了多少烟,烟头已经堆满了脚边,双脚发冷,沁在寒冰一样,才迈腿朝楼上走去。
开门看到桌上的菜,已经凉了,他拉开凳子,坐在桌前默默的吃着。林青悟睁开眼,偏头看到朱流吃着桌子上的菜。看她醒来,去厨房没一会,又端了两菜出来。又给她盛好饭,拿好筷子。他炒的两个菜是她以前爱吃的,林青悟默默的吃着,开口问他:“你最近在哪工作?都这麽晚吗?”
“在一个酒吧当保安”,朱流边说又拿出来一只口红放在她面前。牌子货,色号是流行的色号。林青悟拿起口红,瞧了瞧,又放回到原处。“我一天几乎用不到”。朱流放下碗筷:“出去的时候涂”又把口红放到她的手边。
林青悟压抑的想离开,但还是吃完了饭,看着主流洗完碗才走。回去的路上,林青悟看着路灯下堆积的梧桐树叶。才发现原来她生活了四年的城市和老家一样也在夹道旁种着梧桐树,梧桐树叶枯黄,卷曲着,偶尔掉落一两片,落在停在路边的车顶上。林青悟捡起车顶上掉的那片叶子,捏着叶根,把叶子举起,试图看清叶子的每一根脉络。
十月,她和朱流一起回了老家,参加汀兰的婚礼,请柬上新娘:蒋汀兰,新郎:林朝。林青悟看着在台上流着泪说着新婚誓言的两人,不自觉的流泪。原来真的会因为别人的幸福而流泪,旁边坐着朱流,低着头。她作为此新娘子的好友上去送上了祝福,捧花的环节,她和朱流站在人群外,拿到捧花的男孩子,他们不认识,应该是林朝的朋友,激动地拿着捧花跑下了台。。。。。。。。
林青悟和朱流回去老宅,久不住人,草已经长的比她都要高,墙上的砖石已经,破碎掉落。对联已经发白,有的已经掉完,看不出是什麽字。两人打扫完,已没了力气做饭,朱流给林青悟简单烙饼,葱花饼。两人坐在院子里,无声的吃着,饼还是那个饼,而今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福成走进院子的时候,林青悟几乎没有认出来,他已经瘦的皮包骨,腰佝偻着。林青悟不确定的喊着:“爸?”林福成站着的身体抖了抖,慢吞吞的走到跟前,找了个石头就坐了下来,呼啦喘着粗气。
林青悟无措的站在林福成的身前,像个犯错的孩子,可是她什麽错也没犯,不是吗?是他不管她,上学艰难的时刻也不闻不问,他自母亲去世以後,他几乎都在牌场,那她也应该不再见他。林青悟是恨他的,恨他自私。她也不知道此时为什麽会这样。
林福成让她坐下,平静的跟她说着:“我没有几天可活了,我知道我愧对你,可是我也是第一次当父亲,自你母亲去世以後,我浑浑噩噩,我不愿意接受现实,那个时候我还年轻,很多人都劝我再婚,可是我一看到小小你,我就从没有生过那种想法,爸对不起你,回家吧,好吗,陪陪爸爸,我也想早点见到你妈妈”。
林青悟流着泪,胸腔发涨,她不知道她的恨还有什麽意义。此时就跟天边的晚霞一样,那屡阴云也散掉了。
林福成患的是肺癌,林青悟和朱流带着林福成到大医院检查,结果还是一样,林青悟请了假,带着林福成去了外省的专家看诊,治疗需要一大笔钱。林青悟算上自己的积蓄也远远不够。林青悟看着化疗的林福成,痛苦的喊着疼,心都跟着疼。
缴费单子出来的时候,林青悟看着上面数字,从来不抽烟的她,去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夹着烟,生疏的姿势。猛吸一口,呛的林青悟流出生理性的眼泪。林青悟在烟雾缭绕中,看着朱流站在他面前,然後拿走了她手里的烟,夹在了自己的两手间。又拿过单子,抽了一口烟告诉她:“别担心”。
“你别做什麽事情,我自己有办法”林青悟紧扯着朱流的衣服。
“你有什麽办法?”朱流质问她。
“我有办法,你不用管”林青悟肯定的告诉朱流,她害怕朱流干不该干的事情,他才刚出狱不久。不能因为她的事情,再次走上错误的道路。安抚好朱流,她急匆匆往研究所赶,她向单位领导说明的她的情况,领导表示很同情,但最多可以给她申请预支3个月的工资。
林青悟知道这是她领导权限范围内给她最大的帮助了,她谢过了领导,临走时领导安慰她会让公司以及同事爱心给她捐款援助她一部分,让她先好好给父亲治病。
林青悟预支的工资和捐给的钱,没多久也花完了,接下来林福成还要进行靶向药物治疗和免疫治疗以及联合化疗。这次手术也只是控制病情发展,她看着病床上的林福成头发已经掉完了,戴着帽子。小老头安慰她:“我感觉好多了,我。。。。。不太想治了”
林青悟劝他不要乱想,既然有作用就继续治疗,她哭着跟林福成说:“爸,我求你了,以前你很少陪我,现在你要好好治病,我想你多陪陪我,好吗”
林青悟後续又问同学和朋友借了一些钱,不多,她将名字一一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