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绷着嘴角,险些蹦出一句“图穷匕见”的吐槽来。
但往后一看就见,这里写着,人的性情与志趣,往往不是那麽容易改变的。
就算有天幕的提醒在前,该找死的人还是会花样找死,该聚在一起的人,还是会因为同样的目标而携手。
换句话说,天幕上的桓玄桓将军愿意为永安所用,直到一个登基一个为楚王,想必如今也能彼此欣赏投契。当然,也会同样走向陌路,反目成仇。
这条中策,就是让桓玄投效永安,一旦得到楚王的位置,便即刻急流勇退,以免重蹈韩信覆辙。
到时候,名也有了,命也有了。
至于为何只是个中策,桓玄自己心里清楚。
他不会接受这一条的。
在这句太过真实而直白的分析面前,桓玄大概很难不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永安大帝多出了几分好感。
一个真诚的上位者,不会让人有多讨厌。
可惜……他们终究不是同路人。
他叹了口气,对于接下来的上策多了些期待。
——虽然这份期待,就如先前的“与有荣焉”一般,是根本不该有的东西。
永安的第一句,更是直接点明了他的心思。
他说,桓玄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在,他进退两难,却对谁来说都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忠臣。
永安所面对的,不过是非生即死,要不要拼一把大的。
桓玄却很特别。从下策与中策中足以看出,他做不好一个臣子。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换一条路呢?
比如,另起炉竈。
天下之大,国度林立。淝水之战苻坚战败后,北方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十一年前,羌族的姚苌绞杀了自己的旧主苻坚,于次年称帝,定都关中。
三年前,姚苌病逝。
为了避免姚苌的死讯传出带来动乱,他的儿子姚兴选择秘不发丧,自领大将军号,击退了来袭的敌军。同时启用了诸多能臣武将,夺取了河东,又密谋两路分兵,向东将势力扩展到洛阳,向西北,将势力扩展到陇西。
当然,相较而言,姚兴的目光还是更多地聚焦在陇西,意图攻破后凉。
而荆州北上便是洛阳,若要图谋进取,桓玄的机会比姚兴大得多。
姚兴的秦国与拓跋圭的魏国之间必有一战。
桓玄的荆州兵以逸待劳,未必不能寻求时机,入主关中。
至于荆州兵马人力物力尚且不足的情况,倒也好解决。
朝廷攻伐王恭的同时,令谢琰领历阳兵马坐镇要冲,阻拦桓玄的战船东进。但此人心高气傲,办事激进,与历阳旧部之间必有摩擦,不如将他击败,给朝廷施压。
若能得到一笔军资,他便允诺转道图谋北上,再不东进。
到了那个时候,朝廷还要称将军一句北伐英雄呢。
路,也就走宽了。
臣还是臣,却不是逆臣,还是随时可以自立门户的臣子。
这才是对桓玄来说的“上策”。
他猛地转头朝着那女尼问道:“他是不是已在朝中有了谏言的机会?”
若非如此,永安必定不敢断言,他出兵讨伐谢琰,最终的结果是与朝廷讲条件。以士族的自大,他们恐怕还敢再派人前来。
女尼很是诚恳地摇头:“我不知道。”
她回答得太过老实,让桓玄无从怀疑这是一句假话。
这也不是在敷衍他。
他将锦书缓缓收起在了手中,眼神里风云变幻,忽然目光一厉,问道:“可他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坏了!
一旁的卞范之顿觉不妙。
桓玄问出这句话,根本不像是对永安的质疑,反而像是听取了他信中的建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是一条对永安不太有利的建议。
看来稍后,他还得帮桓玄一并筹划一二,看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幸好永安本人不在此地,也没法乘胜追击,继续击破桓玄的防线。
哪知道,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养虎为患?”那女尼低声重复了一遍。
桓玄面色紧绷,意识到,这是一句与先前都有别的答案。
下一刻,他就看到那女尼从腰间的行囊里翻出了一只锦囊,从中取过了一张纸条,朝着他递了过来。
桓玄犹豫了一瞬,还是将纸条展开在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