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莫斯科又开始下雪。
燕棠交完翻译稿,从编辑部办公室出来时发现公共雨伞已经被全部被借用。
雪势太大,打开yandex打车也要等,她只得满身疲惫地去大楼的咖啡厅里暂作休息。
咖啡厅里香气弥漫,有不少等着雪停的集团员工坐在里头。
燕棠找了个位置坐下,打开手机点开微信消遣时间。
指尖滑动屏幕几下,随即猛然顿住。
最新显示的朋友圈来自一个熟悉的白色头像,发出的是一群青春靓丽的大学生合照,看背景是在公园里游玩。
北京的天气比莫斯科好了不少,四月时春和景明,叶绿花红,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照片里这一群男孩儿和女孩儿也是如此,脸上都洋溢着轻快的笑容。
她的目光落在最中间的那个男孩儿身上——他脸上也挂着浅淡的笑,优越的外貌在一群俊男美女里仍然显得十分出众。
分开将近一年,宋郁大概也进入了新的生活。
他年轻帅气,有太多新鲜的事情、新鲜的人等着他,自然很快将她这个人,连同那些令他伤心的往事都抛在脑后。
燕棠揉了揉眉心,目光转向落地窗外,将纷乱的思绪压在心底。
外头的天是灰白色的,视野所及之处都被蒙上一层雾白的薄纱。从远处看,并列聚集在一起的勃列日涅夫楼像是一个个戳了方孔的盒子,被雪埋成一座座空旷的坟。
训练营将近尾声,大学研究生申请和翻译工作双线进行,让她这一个月的睡眠时间都少得可怜,这周更是连着通宵了两天。
在异国城市生活并不容易,好在日子一直向充满希望的方向发展。
由于太过忙碌,燕棠也没有什么时间感到孤独。
她稍微盘算了一下手头上的事务,发现近期已经没有急事,便想约几个朋友去圣彼得堡散散心。消息很快得到回复,可惜的是大家各自都有事要忙。
——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忙得脚不沾地,偶尔闲下来了,却尤其寂寥。
燕棠收起手机,轻轻叹了口气。
时针指到五点半,雪势变小,车还是没打到。
她拿起包,打算直接走到最近的地铁站。
这大概是转暖前的最后一场雪,冷得毫不留情,燕棠一出写字楼就捂紧了衣领,脚步一转,准备抄近路。
穿过CBD,沿着马路边的人行道往右,地铁站就在路的尽头。街边是一排老旧建筑,沿街开着咖啡厅和零售商店。
燕棠匆匆走着,却在路过一个橱窗时停住脚步。
洁净的橱窗后亮着暖黄的灯光,一只半人高的小熊玩偶坐在橱窗里。
打卷儿的浅棕色毛发,漆黑的眼珠,棕色鼻头,肚子圆滚滚的,正歪着脑袋看着街边来往的行人。
它看上去很柔软、很温暖,抱在怀里一定很舒服。
燕棠这么想。
“你很有眼光,这是我们店里推出的孤品。它一直被保存在干净的容器里,带回去后不需要做清洁。”
店主阿姨拥有一头黑色卷发,纹着浓重的黑色眼线,显得那一双蓝色瞳孔像海洋般清澈。
她的声音也像丝绒般温柔,干脆利落地将小熊玩偶打包放进礼品袋,又给燕棠塞了张纸条。
“你只需要在今天晚上对它念出这句话,就可以将它开启。”
“开启?”燕棠有些困惑地重复。
店主解释:“开启陪伴。”
她懂了——这是一种仪式感。
店内还有许多其他小玩意儿,大多数是毛绒玩偶,还有一个木架上摆着水晶和草药。
相比国内,俄罗斯这里十分流行神秘学,在莫斯科时常能看见一些售卖塔罗或者通灵占星用品的门店,不过同时售卖玩偶和神秘学用具的门店倒是很少见。
燕棠没有多想,从店主手中接过礼品袋,道了声谢。
“不客气。”店主说,“祝你幸福。”
这晚回到家后,由于没有事要忙,燕棠慢悠悠地煮了晚饭,舒服地泡了澡,换上新买的真丝睡裙,睡前把小熊玩偶从礼品袋里拿出来。
她想起店主的话,这会儿闲着没事儿,还真的拿起纸条对小熊玩偶念了起来。
上头是俄文,像是许多词汇打碎重组后的生造词,像是一串咒语。
燕棠勉强念了出来,随后对着小熊左看右看,确定什么变化都没有后,把自己逗笑了。
——能有什么变化呢,玩偶总不可能说话或者变成人吧。
她将纸条扔进垃圾桶,抱着小熊在床上睡下。
这只小熊玩偶就和她想的一样,柔软又厚实,她压在它身上,像是扑在了云层里。
燕棠很快就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