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崭新的纹身。
那图案她再熟悉不过。是无数线条交织成的星轨,是女主角在电影最后拼凑出的完整图像。
是她分镜稿里的最后一帧。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基金会的名字,映礼的出席,这些都可以被解释为商业行为,一种高调的姿态。
但这个文身……
它像一个烙印,蛮横地、不由分说的,将她的艺术,她的灵魂,刻在了他的身体上。这不是投资,这是侵占。
她后退了一步。
顾沉放下手,衣袖滑落,正好遮住了那片星轨。他看着她的反应,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在欣赏一件作品最终完成时,观赏者的表情。
“苏晚。”他叫了她的名字,声音低沉。
就在这时,助理小文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脸色白。她凑到苏晚耳边,声音颤抖得厉害。
“苏导,不好了。”
苏晚回过神,皱起眉,“怎么了?”
“刚才剧院后门的工作人员说……”小文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他们看到陆景行了。”
陆景行。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瞬间捅开了苏晚记忆里某个尘封的、爬满蛛网的房间。
小文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哭腔,“他坐着轮椅。就在后门,不知道待了多久。”
苏晚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凝固了。映成功的喜悦,被顾沉挑起的复杂情绪,在这一刻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冰冷的、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沉。
他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仿佛陆景行的出现,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苏晚的手指蜷缩起来,冰凉凉。
消防通道的门,隔绝了名利场所有的喧嚣。
小文还在她耳边颤抖,“苏导,我们……报警?”
苏晚没有回应。她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前方那个男人身上。顾沉,他甚至没有移开视线,就那么看着她,平静得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神。
“去见他。”顾沉开口,不是建议,更像是一种裁决。
他的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质问都让苏晚感到寒冷。他知道。他不仅知道陆景行会来,他甚至在期待这一幕的生。
苏晚推开助理的手,转身走向那扇通往未知的门。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绷紧的神经上。身后是觥筹交错的庆功宴,门外是她深埋了数年的梦魇。
吱呀——
沉重的金属门被推开,一股潮湿的、带着铁锈味的冷风灌了进来。
后巷狭窄,被两侧高楼挤压成一线天。唯一的光源,是墙上一盏忽明忽暗的应急灯,出滋滋的电流声。
陆景行就在那片昏暗的光影里。
他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像一尊沉默的、被遗弃的雕塑。
苏晚停在几米开外,脚下像是被灌了铅。她想开口,叫他的名字,却现喉咙里干涸得不出任何声音。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轮椅缓缓转了过来。
陆景行的脸比记忆中更瘦削,脸色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他看着她,扯出一个费力的、算不上是笑的表情。
“你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的膝上,盖着一条深灰色的羊毛毯。他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伸手指了指膝盖上放着的东西。
一个黑色的移动硬盘。是她丢失的那块希捷tb。
“它怎么会在你这里?”苏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质问。
“皮特只是个听话的棋子。”陆景行说,“他拿钱办事,但他不知道,真正的操盘手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硬盘里的商业项目。”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进苏晚的认知里。
“他们想要的,是你那份天真的、没人看得上的毕业作品。”
苏晚的大脑停转了一瞬。
毕业作品?那部粗糙的、充满个人呓语的短片?为什么?那里面除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无法宣泄的情绪,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