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是在午夜被引爆的。
没有预警,没有试探,像一颗事先埋设好的炸弹,准时引爆。第一波攻击来自几个粉丝过百万的娱乐营销号,口径出奇地一致:不点名道姓,只用“某知名文艺片女导演”和“某s姓导演”代指,配上几张片场模糊的远景图,暗示剧组为赶工期,罔顾安全条例,最终导致摄影师意外身亡。
“李姐的电话,已经打了十五次了。”顾沉挂断了通话,手机屏幕上,是李姐来的最新战况。
苏晚克死员工
这个词条像一株浸透了剧毒的藤蔓,在短短三小时内,攀上了热搜榜第三。点进去,是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诅咒,夹杂着赵董残余势力雇佣的水军,用最恶毒的语言编织着关于她的谣言。
“顾总,何总那边……毫无动静。”电话里,李姐的专业素养在崩溃边缘徘徊,“他这是要看着舆论把苏晚活活吞了!我们的声明出去了,就像往海里扔了块石头,连个水花都没有。”
“他不是看着,他是在等。”顾沉说,“等我们跪下,去求他,去签那份协议。”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再这么下去,苏晚就完了!《囚笼》也完了!”
“让公关团队保持节奏,别被他们带着走。保护好高太太,不要让任何记者骚扰到她。”
顾沉挂了电话,走廊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没有去看那些污言秽语,因为他能想象到那背后是怎样的一场狂欢。他只担心苏晚。
从太平间回来后,她一言不,将自己锁进了剪辑室。
剪辑室里没有开灯,只有屏幕的光照亮了她没有血色的脸。她坐在那里,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面前的监视器上,反复播放着同一段素材。
那是高启辉生前拍摄的最后一段空镜。
风吹过芦苇荡,金色的波浪起伏,一只水鸟从水面掠过,翅膀沾上了夕阳的余晖。构图完美,光影绝佳。是高启辉的风格。平和,有力,在最寻常的景物里,总能捕捉到诗意。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苏晚的指尖在控制台上空悬着,没有触碰任何按键。
网络上的那些话,她看见了。
为赶进度,草菅人命
资本的傲慢,s姓导演的冷血
又一个被献祭的打工人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她最脆弱的神经。他们说得对吗?她问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太急了?为了那个完美的镜头,为了不错过那片刻的光线,是不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记忆被反复撕扯、检视。她想起那天下午,自己确实催促过场工,让他们快一点布置轨道。她确实对高启辉说过,“老高,光快没了,我们得快点。”
那句话,此刻成了她的罪证。
顾沉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苏晚被巨大的屏幕包围,屏幕里的世界有多么生机勃勃,她的身影就有多么孤寂。
“他们都在骂我。”苏晚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说,是我害死了他。”
“那不是你的错。”顾沉走到她身边。
“是吗?”苏晚终于动了,她转过头,看着顾沉,“林助理说,这是一点意外。但如果不是我催着要那个镜头,这个意外是不是就不会生?他是不是就能赶上女儿的家长会?”
她的逻辑清晰,也因此更加残忍。她在用一把手术刀,冷静地解剖自己。
“苏晚,看着我。”顾沉打断了她的自虐,“你没有错。错的是设备老化,是勘景时的疏漏,是背后资本的不作为。他们现在做的,就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一个人身上,因为你是最显眼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