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侯府的朱漆大门被赤兔马粗暴撞开,吕布胭脂还沾在颈侧,可方天画戟已在地上犁出三尺沟壑。
感受着院中冲天的杀意,吕布飞身下马:
“哪个杂碎惹我贤弟?!”
“我。。。。。。”陈远努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能将手中密信递给吕布。
吕布看着陈远颤抖的不成样子的手,眼神冰冷,接过密信。
密信在吕布手中瞬间皱成废纸。
方天画戟“铮”地劈入石阶,碎石迸溅如雨。
“咚——咚——”
未及吕布开口,一阵急促的鼓声突然撕裂夜空,惊得寒鸦四起。
六通鼓罢,吕布已是脸色骤变,扶起陈远:
“太师府聚将鼓!”
这是董卓当年在西凉时立下的规矩:三通不至者斩,六通。。。是要见血的军情!
陈远脑中一片空白,机械地带上吕布、蒙统,策马奔驰。
恍惚间,幽州的风雪扑面而来。
二大爷饯行宴的浑汤中浮起的鸡皮、断指李铁匠手中新磨的柴刀、王寡妇发间的铜簪、张大婶沾着米糊的铜钱、书呆子凌乱衣衫里露出的半截《六韬》、那支褪色的拨浪鼓。。。。。。
陈家村一切的一切,如同放电影般在陈远脑中闪过。
虽然他仅在陈家村待了几天,但他永远也忘不了临行前晨雾里飘来零碎的呜咽,和压得肩胛生疼的包袱。
“文若,公达,整理账册,筹备钱粮!”
郭嘉的厉喝将怀侯府震醒,一把扯下腰间酒葫芦砸碎在地。
“文和,速将幽冥往幽州散布,打探情报!”
“我即刻出城,整备军马!”
残酒在地上蜿蜒成河,倒映着众人赤红的双眼。
话音落下时,郭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仅剩下急促的声音在院中回荡。
陈远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到太师府的,直到看见那一袭白衣时,眼中才有了一丝光芒。
太师府大厅内,董卓面色漆黑,披着的玄金蟒袍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李儒面前的茶汤早已冷透,浮沫凝成狰狞的鬼脸。
华雄、董旻、牛辅、徐荣、李傕。。。。。。接踵而至,一个个衣衫凌乱,行色匆匆。
“。。。。。。”
陈远踉跄入殿,老魔王竟罕见地沉默了一瞬,抬起手,张了张嘴,又无力地垂下。
当原本空旷的议事大厅乌泱泱站满文武时,董卓坐直身子,冷声开口:
“咱家接到密信,乌桓南下,幽州告急!”
刹那间,人群哗然。
“乌桓南下?”众将的惊呼炸开死寂。
满殿西凉将领腰间佩剑“铿”然作响,像一群被激怒的猛兽。
“北平太守公孙瓒麾下白马义从举世无双,乌桓怎得南下?”蔡邕颤颤巍巍走上前来,问出了众人心中困惑。
“砰!”
鎏金香炉被董卓砸在地上,香灰四溅。
“一群寸目鼠辈,不知国家大义为何物!”董卓猛地起身,将手中密信重重摔在案上。
“公孙瓒和袁绍集结大军,在磐河对峙三月,幽州守备空虚,乌桓趁机南下,烧杀抢掠,屠了七城!”
“辽东太守公孙康告急的文书,方才送到咱家手上!”
董卓的咆哮声驱散黑暗,朝阳穿透云层。
陈远终于看清董卓眼底的东西。
那不是国贼的算计,而是二十年前,那个提着羌酋头颅站在西凉城墙上的游侠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