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河畔,风声凝滞。
那一句“是我,徐锋”,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中的石子。
百人血浮屠骑阵,那股凝如实质的铁血煞气,竟因此而有了一瞬间的松动。
为的都尉,那柄停在徐锋颈前三寸的长刀,纹丝不动。铁面之下,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正透过面甲的缝隙,死死地审视着眼前的锦衣公子。震惊,怀疑,不解,种种情绪在其中剧烈交织。
“三公子?”他试探着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一丝金属摩擦的质感。
徐锋收敛了周身的淡金罡气,负手而立,神情恢复了那份玩世不恭的淡然。“王教习,多年不见,你的刀,比在王府教我那几手时,利索多了。”
都尉,也就是王贲,闻言身躯一震。当年在北凉王府,他确曾奉命短暂教导过这位体弱多病的纨绔三公子几招粗浅刀法,此事知晓者寥寥无几。
他猛地收刀入鞘,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甲胄碰撞之声铿锵作响。
“末将王贲,参见三公子!”
哗啦!
他身后,近百名血浮屠骑士齐刷刷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单膝跪地,头颅低垂。
“参见三公子!”
声浪汇聚,撼动黄沙。
远处的隋珠公主看得目瞪口呆,她无法想象,这支气息可怖、杀人不眨眼的铁骑,竟会对徐锋行此大礼。洛阳则依旧斜倚在大石上,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弧度,似乎对这出主仆相认的戏码颇感兴趣。
“起来吧。”徐锋淡淡道,“你们在此地,所为何事?这些商旅,又是怎么回事?”
王贲起身,恭敬回道:“启禀三公子,我等奉王爷密令,潜入西域,追查一批失窃的军械,同时清剿北莽安插在此地的眼线。这些所谓的商队,经查实,皆是北莽谍子伪装,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并非滥杀无辜。”
徐锋的目光扫过王贲的脸,【破绽洞察】神通于心底悄然运转。他能感知到,王贲所言,大体属实,言语间的逻辑与情绪并无破绽。但这番话的背后,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有一份更深层的东西被刻意隐瞒了。
“失窃的军械?什么军械,值得你们血浮屠倾巢而出,深入西域腹地?”徐锋追问,语气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王贲面露难色,低头道:“三公子恕罪,此事……事关王爷严令,末将不敢外泄。”
徐锋心中了然。
他这位父亲,北凉王徐骁,行事向来滴水不漏。这批所谓的“失窃”军械,恐怕根本就是他亲手放出的一枚饵。目的,便是要将西域这潭水彻底搅浑。引北莽入局,让离阳忌惮,甚至……他脑海中闪过道德宗那块镇压着魔龙的石碑,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出来。
这浑水之下,或许藏着那条传说中早已断绝的大秦龙脉。
也只有这等关乎国运兴衰的东西,才值得他父亲布下如此深远的一局。
徐锋不再追问,话锋一转:“我亦有要事在西域,你我目的一致,或许可以互为援手。”
言罢,他不再刻意收敛,那一品金刚境圆融无漏的气息,如山岳般沉稳,缓缓散开。王贲只觉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竟让他这位久经沙场的悍将,都感到一阵心悸。他这才惊觉,眼前的三公子,早已不是当年王府中那个病弱的少年。
“敦煌城如今已在我掌控之中。”徐锋又抛出一句。
王贲的瞳孔骤然一缩,看向徐锋的眼神,彻底从对王府公子的恭敬,转变为对一位真正强者的敬畏。
“末将……谨遵三公子号令!”
“号令谈不上。”徐锋摆了摆手,“我只问你,追查之事,可有阻碍?”
王贲神色一肃,沉声道:“确有阻碍。盘踞在流沙河一带,有一股名为‘黄沙百战旅’的马贼,人数近千,其领‘沙里飞’骁勇善战,行事极有章法,不似寻常流寇。我等数次与其交手,因人手不足,颇为棘手。”
“黄沙百战旅……”徐锋念叨着这个名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股麻烦,我替你解决了。”
王贲一愣,正欲劝说,却见徐锋已转身,朝着洛阳与青鸟的方向走去。
“你们在外围策应,封锁所有退路即可。”徐锋的声音遥遥传来,“一个时辰后,收拾残局。”
……
黑风寨,黄沙百战旅的老巢。
此地三面环山,一面是绝壁,寨墙高耸,箭塔林立,易守难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