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通铺,李当归摸出贴身藏着的家书。
大姐工整的小楷写着:"当归吾弟,见字如晤。近日配得金疮药新方,待汝归试之"
信纸突然洇开几处水痕。
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湿。
"喂"侯七的声音从上铺传来,"我听见了。去辎重营也挺好,至少不用"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当归吗?"李当归突然打断他,"父亲说,这是应当归家的意思。"
他摩挲着信纸上熟悉的药方笔迹,"可现在,我哪有家可归?"
侯七沉默了。
远处传来巡夜士兵的梆子声,沉闷的敲击在夜色中荡开——二更天了。
……
月光悄然爬上窗棂,李当归无声地翻身而起。
他拎着那柄断剑,踏过冰凉的青石板,再次来到空旷的校场。
断剑在月光下泛起惨白的光泽。
他摆出最基础的起手式,忽然想起父亲临行前攥着他手腕说的话:"吾儿记住,百草熬煮见真性,人亦如是。"
断剑划破夜风,出笨拙的呜咽。
一百次、两百次
血泡在掌心绽开,又被剑柄碾碎。
……
校场边缘的阴影里。
一道人影悄然伫立,观察着远处的少年。
他宽松的长袍被夜风掀起一角,腰间的竹简轻轻相撞,出细碎的"咔嗒"声。
披散的长如泼墨般垂落,遮住了那人晦暗不明的神情。
……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李当归终于瘫倒在武器架旁。
晨露打湿了他的后背。
他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突然笑了——掌心的老茧位置不对,这是常年捣药留下的痕迹,注定握不好剑。
但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永远是个剑道废物,他还可以用这双手去搬运箭矢,去记录粮账,去包扎伤员
辎重营的帐篷里,弥漫着桐油与皮革混合的气味。
李当归跪坐在矮几前,小心地将今日入库的三百二十支箭矢记录在竹简上。
他的字迹比半月前工整许多——这是被宁芙退回来重抄七次粮册练就的。
"百草堂的小子!"军需官老赵掀开帐帘,扔下一捆竹简,"囚牛营的兵器损耗册,今晚必须核对完。"
竹简"哗啦"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记录。
李当归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突然瞥见最上面写着"螭吻营申请更换训练用剑二十柄"。
他指尖一顿,眼前浮现宁芙那柄透明如水晶的长剑。
"老赵叔,我能去兵器库清点吗?"李当归突然抬头,"上次入库的青铜剑需要防锈处理。"
“又想偷看宁将军练剑?”老赵眯起眼睛:"你小子到底是喜欢看宁将军的剑法,还是单纯喜欢看宁将军啊?"
“没您说什么呢!我自然是喜欢看宁将军练剑”
“那和喜欢看宁将军有什么区别?”
“不是!这——”
“哎行了行了,老头子我跟你开个玩笑!”见少年耳根红,老赵头咧嘴大笑。
"去吧,申时前回来。记住——"他敲了敲李当归腰间木牌,"你现在是辎重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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