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沉时安嘴角轻轻勾起一点,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咬牙。
&esp;&esp;她却还替那个人感动。
&esp;&esp;夜色很快降了下来。
&esp;&esp;餐厅空调开得很足,长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银器摆放整齐,菜色清淡,是一桌不动声色的细致照料。
&esp;&esp;沉纪雯坐下时,忍不住笑了笑:“看来你吃不太惯新加坡菜。”
&esp;&esp;“嗯,还是粤菜好。”他替她把那碟蒸鱼推进一点,语气自然,“以前你晚饭最喜欢吃这个。”
&esp;&esp;她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错愕。
&esp;&esp;他却没再解释,只抬手招呼坐下的管家把热汤端来。
&esp;&esp;晚饭吃得不疾不徐。
&esp;&esp;几道菜都是她喜欢的口味,青菜清炒、汤底清澈、肉类去腥处理得很干净。
&esp;&esp;沉纪雯尝了一口冬瓜排骨汤,放下勺子,随口问:“寒假这么长,你怎么安排?”
&esp;&esp;沉时安低头喝汤,答得很平淡:“在家看看书,或者去公司干点活。”
&esp;&esp;“是爸爸交给你的那两家贸易公司吗?”
&esp;&esp;“嗯,是。”他抬眼看她,神色温和,“我在学怎么管。”
&esp;&esp;她点点头,手指下意识在汤碗边缘绕了一圈,似乎犹豫了片刻,才开口:“其实……爸爸跟我说过。”
&esp;&esp;“哦?”他停下筷子,眉目不动,像是认真在听。
&esp;&esp;“他说那两家公司是干净的。”她语气很轻,仿佛在试图斟酌一个不会冒犯对方的措辞,“他说,把那两家公司交给你,是希望你以后能做正经生意。”
&esp;&esp;沉时安微微一笑,像是被这番话温暖到:“他对我确实很好。”
&esp;&esp;“……他说,之前让你沾手社团的事,是他自己思虑不周。”她语气更轻了,“他是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才想得更多。他不希望你走他的老路。”
&esp;&esp;空气短暂沉寂了一秒。
&esp;&esp;沉时安面上的笑容没变,动作也没变,连语气都一如既往地温顺克制。
&esp;&esp;“我明白。”他说,“他是为我好。”
&esp;&esp;说完,他继续吃饭,咀嚼动作一点不乱,姿态从容到近乎乖巧。
&esp;&esp;沉纪雯没察觉任何异样,只觉得他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esp;&esp;可她哪里知道,他这一口一口咽下去的,是比鱼刺还细、比药丸还苦的东西。
&esp;&esp;沉兆洪不希望他走他的老路?
&esp;&esp;他心里冷笑了一声。
&esp;&esp;那老狗当初把他踢出香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日后会走什么路?
&esp;&esp;现在知道自己快死了了不起了,开始讲什么血浓于水,讲希望他干净一点。
&esp;&esp;可笑。
&esp;&esp;他手指在桌下轻轻敲了下腿侧,一下又一下,把那些情绪压得极深极稳。
&esp;&esp;脸上却不见分毫。
&esp;&esp;“那你现在……适应得还好吗?”沉纪雯见他不多说,便换了个温和的问题。
&esp;&esp;“挺好的。”他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汤,“两家公司人都挺好,对我也算尊重。我最近也在看一些投资的书,想学多点。”
&esp;&esp;“不错啊。”她眼里有些欣慰,“你以前就对数字敏感,还看金融书呢。”
&esp;&esp;“嗯。”他不紧不慢地回答,“现在能管自己的钱了,得学着点。”
&esp;&esp;那句“管自己的钱”,他说得极轻。
&esp;&esp;她没注意,只以为他在说公司那点小小的业务。
&esp;&esp;可他心里知道,他已经不只是在“管”钱。
&esp;&esp;他在用那叁百万一点一点地蓄力,就为了将来某天欧氏大楼坍塌添砖加瓦。
&esp;&esp;她看着他,神情柔和。
&esp;&esp;他却只是轻轻垂眸,眼睫扫下的那道弧,藏着一把刀。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