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故问,孙处约虽然恼,但面色上还是恭敬的。
“《户令》云,一目盲、两耳聋、手无二指、足无三指、手足无大拇指、秃疮无、久漏下重、大瘿鴜,如此之类,皆为残疾,不得入贡。”
纪知远轻笑一声,“二人是有疾,然残于何处?是不能行走?还是不能握笔?”
孙处约气得恨声道,“他无,他手无大拇指,依据《户令》所云,此皆为残疾呀。”
纪知远脸色严肃,“他虽无大拇指,但断在左手,并不妨碍执笔;他是无,可用东坡巾兜脑,并不影响形象,如何入不得?”
“夫子,您这是强词夺理。”
纪知远肃声道:“孙郎中,您这是无理取闹,不把别人的前程当一回事。”
“淳佑十年,状元严州方逢辰,右足跛;嘉定二十一年,一榜第四名蜀中杨潮,断左掌,第十八名泉州陈应雷,瞽一目。”
“此为有残疾者,皆可得贡,这两个举子症状还要轻于他们,若不让他们进贡院,岂不是说我们后人要比前人迂腐、愚昧、无知?”
“纪夫子言之有理呀,嘉定二十一年,老夫便与杨潮一同登榜。
走来两个捋着胡须的老人家。
“老公爷?”纪知远忙作揖,“下官纪知远见过孟老国公,英老国公。”
英老国公着青骊色宽袖直缀,一副儒雅的书卷气。
孟国公玄色窄袖交领,身长玉立,即使年老,仍可见年轻时的俊朗的五官,眼神有几分久经沙场的戾气。
他们二老在附近的食肆吃饱喝足后,得知大孙子还没入贡院,特意过来送大孙子。
英国公李昂英不吝啬称赞:“亲家翁,好胆量呀,前有带国子监学子伏阙上书为北玄军鸣不平,后有为赴试举子仗义执言,怪不得太后称赞你为天下师儒之,确实是当得起这名头啊。”
话音才落,英国公瞥向二孙子的眼神满是怒气。
这个混账有眼无珠,放着纪家那么好的珍珠不要,还要同人家和离。
现在每天下班不着家,听下人说,这个混账看上了某家的鱼目,天天追人家鱼目。
他反正只认纪夫子教出来的好闺女,不认那犄角旮旯出来的鱼目。
大父怨恨嫌弃的眼神,让李持安自觉将眼睛撇开。
这段时间,大父看他的眼神像看粪坑。
纪知远闻言,表情僵住,这哪里像是夸他的,倒像是讽刺挖苦。
学子伏阙议政,他怕得要死,刚才为两个学子出言,他仗他是孙处约曾经的老师,才多嘴说几句话。
他挂着不自然的笑意谦虚道:“国公爷谬赞了,下官受之有愧!”
两个老国公,那是赫赫有名、身正行端的人物,上梁端正得很,到了下梁怎么就歪了呢。
虽然李持安少时便在班上受教育,但绝对不会把他教歪的。
还好今日欢欢没拉着她二姐过来,依据晏儿的性子,一定会赌一把大的,这让两个老人家看见了,影响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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