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同样不思进取的少数同学,在学校每个旮旯角围追堵截沈钦州,直到沈既白一脚狠狠踹在肚子上。
他想不明白众星捧月的沈既白为什么会袒护一个白种。
但他记得沈既白揽着沈钦州笑的样子,很温和很漫不经心,仿佛说着天气那般,凝视他的眼神却像看着地沟里的老鼠,“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事好好说,为什么要像小朋友一样推来推去。”
多么平和无害的语气。
他好像只是拦开同学打闹的和事佬。
蒋亮对沈既白的畏惧和对沈钦州的怨恨也一同渗到骨缝里。之后他们不再推搡围堵沈钦州,只在沈钦州路过时阴阳怪气。
即便如此也做得小心翼翼。
但让人意外的,沈钦州并未跑去找沈既白告状。
高考后,想算账的蒋亮失去沈钦州的踪迹,他以为沈钦州考上大学彻底离开蒲公英。
谁知曾经备受称赞的好孩子居然堕落到连大学都没读完。
这次遇上前,蒋亮刚与家人大吵一架,父母作出退让,蒋亮若能将自建房加盖一层,拆迁时三家平分。
得偿所愿的蒋亮拦住沈钦州,询问蒲公英若是搬迁,高院长会得到多少钱。
“你们不如把户口迁回来,说不定分钱时区上还能考虑到你们。”
“最好加盖建筑,蒲公英这么大的面积若是盖个七八层说不定能得到天价赔偿。”
蒋亮自以为是的建议并没有换来沈钦州一丁点的反应。
他突然凑近沈钦州,压低声音,“听说高院长对你们这群累赘烦恼了很久,还听说她向区上建议在郊区修建新的福利院,让蒲公英由私转公,你说高院长是不是打算将你们这些残废全部打包送出去。”
沈钦州抬起眼睛,玻璃般静止的浅琥珀色眼睛荡起轻微的涟漪。
他知道蒋亮是什么样的人,不会对这种无中生有的诋毁感到愤怒。
因涉及到高敏,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要争辩。
但沈钦州只是抿了抿嘴唇,缓慢移开目光。
蒋亮厌恶极了沈钦州这幅死鱼模样,笑得更加恶劣,“沈钦州,你不是成年了吗?为什么还住在蒲公英?该不是你生的是个小残废,不想养,打算丢给高院长?”
蒋亮不清楚沈钦州为何没有读完大学,单方面推测是身体出了问题,反正大家都清楚蒲公英没有正常孩子,沈钦州看起来最正常,如果真的正常,为什么没有人收养?
“高院长才不会要,恶心都来不及。”
沈钦州面无表情的脸又白了几分,在潮湿浓郁的绿色里有股说不出的瘆人,他张张嘴唇。
蒋亮以为他会骂回来。
饶有兴致。
“拆迁政策有明文规定,每户人均不超过四十平,折合成现金,每人不超过三十万,你们家的面积按照宅基地占地面积算,不是楼层总面积,蒲公英也一样。”
加盖并不能得到更多的赔偿。
蒋亮得意洋洋的脸阴沉下来。
如果沈钦州说得是真的,他幻想已久的暴富梦不过一场痴望。
但沈钦州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在青山区大多数人都做着美梦时,也有少部分人一直在泼冷水,只是集体被忽视,戳破美梦的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独不能是沈钦州。
如果不是沈钦州,他会找不到老婆?
如果不是沈钦州,父母会偏爱明明各方面都不如他的弟弟?
如果不是沈钦州,沈既白会多管闲事踹他一脚,让他再也不能人道!
沈钦州哪里来的资格嘲笑他?
眼角瞥见车影时,心底淤积的岩浆终于冲破岩层,那个瞬间,他希望沈钦州去死。
反正是没人要的垃圾。
曹文生只是想看好戏,戏台子搭起来,主角却迟迟不登场,他诧异回头。
沈既白站在路边,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一支烟。
烟气凝而不散,迷雾般笼罩着高大的身影。
浓郁到油画般的墨绿里,孤独又孤僻。
曹文生莫名觉得沈既白在逃避什么,可脸上的不耐,眼底的急躁又将他割裂成一幅抽象画。
“白子,这不是你高中同学吗?”
沈钦州州静地站在路边。
膝盖手肘黏了污泥,手掌边缘摩擦出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