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汐简单地设了一个障眼法,免得附近邻居看到宁家祖宅门没关会误闯,然后返回温泉边,三下五除二将大师兄剥了个精光,放进泉水当中。
立刻有淡粉色的血水飘在水面,似乎热水刺激到了伤口,裴不沉虚弱无力地靠在石壁上,紧闭双眼,痛苦地呻吟了两声。
之前住在船屋里的时候条件有限,她只是非常潦草粗糙地处理了伤口,现在终于能喘一口气,才有心情精心收拾。
宁汐撸起袖子,双手捧水,给自己身上一些细微的小擦伤清洗了一下,就准备照顾身边的重症患者。
结果一转头,她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裴不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整个人都被温泉水淹没了,只剩下一个黑黑的脑袋顶,还有骨碌碌的气泡不断上涌。
赶在气泡消失之前,宁汐赶紧将人捞了出来,捏着他的鼻子,一下一下给他渡气,又是拍胸又是掐人中,裴不沉才吐出几口泉水。
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醒过来,脸色发青,十分憔悴。
宁汐看得直叹气:好端端的人,居然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她把他身上湿透了的衣服剥掉,然后仔仔细细地替他清洗了身上深浅不一、皮肉翻卷的伤口,地母灵液果真有效,从伤口中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一碰到温热的泉水便噗嗤一下化成了青烟。
宁汐心中欣慰,小心地将裴不沉扶正。
怕他又掉进水池里,她试了几次想让他坐直,可昏迷中没意识的人手脚像软面条一样,根本无处借力。
没办法,宁汐只好发带绕过他的脖子,两端挂在树枝上,虽然看起来很像他坐在温泉里上吊,但是为了避免他把自己淹死,体面什么的都是次要了。
安顿好裴不沉,宁汐就穿好自己的衣裳,往屋子里走去。
当初意外发生时,她离开得匆忙,家里很多东西都没有拿走,估计后来也没人敢动,就这么一直留下来。
几十年过去,食物之类容易腐烂的东西早就没了,但有些衣料还在,宁汐从锁好的衣柜里找出几件阿爹的衣裳,觉得还能给大师兄穿。
经过厨房,又顺便烧了一壶热水,提着回去。
她怀揣衣裳,脚下生风地回了温泉边,幸好,大师兄既没有把自己吊死,也没有淹死,还是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模样。
宁汐把容易湿掉的外衣脱了,只着中衣跳下温泉,一只手轻车熟路地捏住裴不沉的下巴,让他微微张开嘴,拿起水碗,试图给他喂水。
泡温泉易发汗,他如今体内虚不受补,容易失水,本来最好是用仙草熬药汤喂补的,但忘忧乡一个凡间小镇什么都没有,就只能给他喂点水。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宁汐一下子就想起之前天梵幻梦蝶幻境中裴不沉也是这样受了重伤、让她喂药。
只不过那时候大师兄还能有点咿咿呀呀的反应,现在却完全像个没有知觉的木人一样,宁汐试着塞了几次碗,对方连自主吞咽都做不到。
她只好自己先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再以渡气的姿势,唇瓣相接,轻轻地用舌尖将水液推过去。
这一番很是折腾,到后来她浑身热汗,一瞥温泉水面,自己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裴不沉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两瓣嘴唇又红又肿,让人不恰当地联想到饱受风雨欺凌的一朵娇花。
她无言片刻,面无表情地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才重新去摸裴不沉的脉搏。
就在她皱着眉毛研究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突然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杵在了她的大腿上。
第124章灵府它已经好了
宁汐一呆,心想这温泉里哪来的木头?
她一边纳闷,一边准备把那根木头拔出来。
万一上头还有木刺,划伤人可怎么办。
还没等她把手探下去,身前的裴不沉突然动了,他似乎是难受至极,鼻血一滴一滴又流了出来。
宁汐一惊,也忘了木头的事情,连忙伸手去擦他的血。
她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地母灵液的药效太猛了,现在可能是在驱逐鬼气过程中体内正常的排异反应。
手头没有趁手的安神药丸,宁汐试着回想之前大师兄不舒服的时候她都是怎么做的。
糟糕,唯一能想起来的只有在瀛洲秘境做的那个奇怪的梦,那次梦里他醉酒了让她帮他抚慰神识。
其实她以前在灵药峰打杂时听说过这种方法,的确可以用神识治疗陷入狂暴的病人。
但大师兄的情况不太一样,如今他被鬼气侵染,神府里肯定寸草不生、谁入谁死,得换一个办法。
她一边飞快思索,一边试着贴住他的脑门,低声哄劝:“不疼了,不疼了,很快就好了……”
然而只是杯水车薪,裴不沉抽搐了几下,突然一个要呕的姿势,给宁汐吓了一跳,连忙双手捂住他的嘴——这怎么能吐!吐出来她去哪里给他找一个干净又安全的药泉!
裴不沉浓密的眼睫微微一颤,睫上掉下几颗水晶似的水珠。
不过幸好他还是没有吐,只是干呕了几声。
没办法,即使他的灵府是刀山火海,宁汐也得去闯一闯了。
抢在他再一次弯腰欲呕之前,宁汐贴上了他的额头。
神识慢慢延展,像一片轻柔的羽毛,试探着触碰他的灵府。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自己被拒之门外的准备,然而神识的末
梢刚一靠近那道厚重的大门,门便一瞬间消失了。
她愣了一下,才将神识送进去。
宁汐是个半吊子的医修,虽然在外门打杂多年,耳濡目染知道该怎么做,可毕竟她接触的都是皮毛,不知道这么轻易能进入堕鬼之人的灵府意味着什么。
要么,就是她天资异禀,医术远超当世大能,进入他人灵府轻易如探囊取物。
要么,便是被治疗之人对她毫不设防,已经到了可以交托性命、任她宰割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