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摇头,收回了泪意,想到什么,问道:
“刚刚你见着的那个夏棉,漂亮吧?”
午后,船上没什么人,他有些放肆地盯着陆随的脸,注意他情绪的变化,谁知陆随仍是惯常的淡漠:
“哪个?”想了想,好像有印象了,“你邻居那个?”
“嗯。”
“不觉得。”陆随的黑眸落在他脸上,热热的,“你比他好看一些。”
“哎呀,不害臊!”夏青桃笑着啐了一句,撇开脸不再问了。
只是心里到底甜蜜了起来,方才那些无端的难受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回到家,夫妻俩也没休息,陆随借了牛,和陆檐一起犁地去了,夏青桃则准备腌咸鸭蛋。
趁着今天下午阳光好,先将二十个鸭蛋清水洗干净、擦干,然后在地上铺上麻袋,让鸭蛋在太阳光下晒一会儿,晒过的鸭蛋出油会特别多。
然后起锅烧水,在水中加入花椒八角和香叶等香料,这些香料产自蜀地,价格都不算便宜,夏青桃也不敢多加。等水烧开了,就把香料捞出开始加盐,他有经验,都是凭感觉加,好在他们东南沿海盐价便宜,放多了也不心疼。
等盐水冷却,鸭蛋晒得也差不多了,于是便将鸭蛋在劣等酒里滚上一滚,然后放入干净的窄口坛子里,最后倒入盐水,加入一点劣等酒,盖上坛盖封好即可。
冬天的鸭蛋要腌差不多两个月,来年二月底的时候正好是没什么菜可吃的时候,就可以吃上又出沙又流油的咸鸭蛋了。
刚腌好鸭蛋,正在洗锅,夏青桃听见有人在敲门,便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去开门。
“青桃你在家呀。”来人是个中年妇女,头梳得很光,穿得很干净,朝他笑着,见他怔着,道,“我是你大伯娘。”
“啊,原来是伯娘。”夏青桃也一下笑了,“怪道声音那么熟悉呢,那天叫我吃甜点的,就是伯娘吧?”
“哎,你记性真好。”伯娘赞道,“你阿娘不在家么?”
“她去地里摘菜了,说晚上吃萝卜。”夏青桃让开道,“伯娘你进来坐会儿。”
“不坐了不坐了。”伯娘将手里拎着的腌白菜递给他,“我家腌白菜能吃了,之前你和阿随成亲,估摸着你们也不想吃这个,所以今天才拿过来,我家腌菜缸就在鸡窝边上,你们要吃自己来取。”
“啊,谢谢伯娘,这个很香。”夏青桃拎在手里已经闻到腌白菜的酸香气了。“这个炒豆腐干一定很好吃。”
“是的,你是个会打算的。”伯娘笑道,又说,“村头往东走有户人家卖豆腐豆干豆皮,现在半下午估计还有,你去还来得及。”
“真的?那我现在去。”
“哎,去吧,我先回去了。”
“好,伯娘慢走。”
夏青桃进了屋,将腌白菜放在碗里,自己摸了二十文钱,拿上碗,掩上院子门出去买豆腐干。
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在夏家湾这个村里走,因着是腊月下旬了,村里许多人也都在家待着了,来来往往人挺多的,还有很多老人坐在外面晒太阳聊天。
夏青桃不认识他们,路上碰到都叫“婶子”“阿伯”“阿婆”,差辈也没事,反正他们也不认识他。
走到村头,往东看去果然有一户人家墙上贴着一张纸,纸上写了个“豆”字,这里离入村要道不远,进出买豆腐的人还挺多。
他走进院子,果然见好几个妇人夫郎拿着碗等着,他便也走过去找个地方等着。
那几个等着的人正在聊天,他分明就听到有个年轻夫郎说:
“……以前他们家穷得很,都揭不开锅,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嫁过来,他家穷得米都没得吃,要问我家借,如今是阔气了,我看我弟媳妇儿嫁过来,手里那么粗两只银镯子……这么有钱了,也不知道来我家报恩……”
另一个年轻妇人道:“我听说是夏家村的人,以前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如今你二伯家阔了,就肯嫁过来了?”
夏青桃听着,挑了挑眉,这俩长舌的,该不会是在说自己吧?
他看向第一个说话的年轻夫郎,见他穿着浅蓝色棉袄,手上戴着一根细细的银镯子,勉强算清秀的脸上带着嫌弃嘲讽:
“哎哟,这肯定的呀,你没听说,聘礼都二十两呢!”
他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头。
他说得响亮,边上另一个夫郎也啧啧称奇:“那得是多金贵的人,要二十两的聘礼,这个妯娌你见过没,长得怎么样?”
夏青桃这位长舌又刻薄的堂嫂听了,冷笑了一声:
“这么金贵的人,我们哪见过?听说回门都买猪前腿呢,也不知道给我们送点,有了新亲忘了老亲,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夏青桃都快被他气笑了,终于忍不住开口叫:
“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