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加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可惜没过多久,牧川就搬家了。
牧川似乎不愿意透露太多个人信息,周骁野也就从不问,他慢慢学会了很多牧川教给他的习惯——不论摩托还是赛车,发动前必先检查,不让闲杂人碰,不拿命去赌。
他学会了比赛之前和哥聊天纾解紧张,完赛之后报平安。
哥会夸他。
周骁野很快就学会了网上的“小伎俩”,试图靠这个办法黏得更紧些。
他更频繁地泡在健身房,用一两个小时拍一张满意的“洗完头发以后湿淋淋的甩水照”,拍到队友在浴室外面急得挠门,才遗憾地勉强放弃再调整角度。
……他太想让哥看他了。
最好每天都看他,一直看他。
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哥每次回复消息的间隔越来越长。
每次他发消息过去,要么没有回应,要么“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要闪很久,才跳出一两句简短的回复。
牧川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
他不放心,想要视频,哥也不接了。
「当时在医院嘛。」沈不弃也很遗憾,他也想看十九岁弟弟刚洗完澡的漂亮腹肌啊,可惜当时牧川正因为“严重幻觉谵妄”,被那些别墅的安保用束缚带捆得结结实实,送去医院打镇静剂。
沈不弃本来是想回他一句比赛加油、照片很漂亮,问问漂亮弟弟,河边那几棵小树苗长得怎么样的。
但手机握不住,他被按在担架上,那些纯白的带子像逃不脱的蛇,他痉挛、张口,被磨出猩红的血珠。
“……小鸟。”牧川浑浑噩噩地呓语,“小鸟,不怕……吃莓子。”
牧川说:“小鸟飞走了……”
枯干的杨树在死后的某个傍晚被伐倒。
束缚带把他的两条腿、两只胳膊,都绑得太紧了。
……
现在的牧川,手臂和双腿都很绵软,陷在羽绒被子和蓬松的枕头里,瞳孔有些失焦,任凭队医在自己苍白细瘦的小腿上刺来刺去。
直到被细微的金属磕碰声惊醒,他才慢慢回神,抬起毫无血色的脸。
裴疏的神情阴沉得要命。
「你要是走了,周骁野怎么办?」系统的立场已经有点动摇,就快要昧着道德准则,站小狼狗弟弟这边了,「要把得病的事告诉他吗?」
沈不弃用奶油瓜子拼了个不高兴:「唉。」
牧川不是能把自己的事说出口的性格。
事实上,自从察觉成年后的周骁野对他的感情逐渐变质,以牧川的性格,就只会有意拉开两人的距离。
牧川不想毁了周骁野。
可惜这种苦心收效甚微,第一次明确的疏远,周骁野输了场十拿九稳的比赛,训练数据也直线下滑。队友深夜回车库拿东西,看见他蹲在水泥地上,一遍又一遍擦他那辆比命还宝贝的摩托车。
整整两个星期,周骁野没在社交媒体上发任何东西,最后只被狗仔拍到一张丢在地上、攥得变形的冠军照片。
沈不弃又只好遗憾地钻出别墅的烟囱。
比赛那天,周骁野还发着高烧,看见他的影子,通红的眼睛就变得锃亮。
拿了冠军,采访也不管,甩掉所有人拔腿钻回私密更衣室,小狼似的叼着奖杯一头扑进他怀里。
“哥。”周骁野死死抱着他,烫人的十九岁alpha比他高出一个头,轻轻松松就把他整个托着屁股捧起来,还要把脑袋扎进他怀里发抖,“哥,我错了,我不给你发擦边照片了……”
系统忽然有点警惕:「这怎么有百分之三的崩人设预警?」
沈不弃:「唉。」
他想看擦边照片嘛。
不过还好,忍是忍住了,少年人的感情烫人,牧川又狠不下心,一次又一次犹豫,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底线。
去看周骁野最重要的比赛,去陪周骁野过生日,跑山。
用攒了一年的钱送了周骁野一个赛级头盔。
周骁野喜欢到死活不肯摘。
“我不在乎!”呼啸的山风像是灌进人胸口,长大成人的少年车手在引擎轰鸣里大声喊,“哥,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秘密,我都不在乎!”
“你不开心……我带你逃跑!跑得远远的!”
……这也成了牧川偶尔会冷汗涔涔被鞭笞惊醒的噩梦。
很多个深夜,他突然睁眼,胸口剧烈起伏,怔怔望着身边熟睡的裴疏——为了给他更优渥的生活,本该养尊处优的omega日夜不分地训练、直播,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
月光从窗外漏进来,照到裴疏为了忍耐潮热期,手臂上新添的伤疤。
他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
他为什么要这样?
牧川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被罪恶折磨,他意识到他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