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林陡峭,山石嶙峋,倒是不像有什么埋伏。
不过还是关上为妙。
戚白商想着,在窗边洒下药粉,跟着踮脚,仰眸便要关上窗——
雨丝如雾。
而后山正上方,一角孤亭如山衔鹤喙,探出茂密竹林间。
亭下,一道身影似明月清悬。
四目相对,戚白商眼睫一颤。
——恶鬼面森然清冷,寒彻人心。
他竟就在那亭下看着。
居高临下,观她生死如一台戏。
“……”
戚白商紧紧攥住了窗棱,隔着山林雨雾,她咬唇,止住气极的栗然,只死死睖着那道身影。
像是要将他分毫都刻入心头。
那人停了几息,竟似是笑了,向前俯身,他疏懒撑住了身前亭栏——
‘求我。’
十面埋伏,寒芒在刃,不如求我救你。
——
明明一字未闻,但戚白商就如从那双黑漆漆的眸子中清晰听见了谢清晏这般温柔又冷漠至极的声音。
“若我做了恶鬼……”
戚白商冷然一哂,薄恨的眼神决然又孤傲,她仰睖着他,像一只羽色惊艳而孱弱的凤鸟。
“第一个便找你索命。”
细白的双手探出,荷袖垂落,她扣住铜环,砰然合上了窗扉——
“砰。”
“——”
雨滴震落青檐。
谢清晏松扶着亭栏的指骨蓦然握紧,眼神一瞬沉冽。
方才一闪而过,她左手指根那点盈朱,是她之前白纱下未愈的伤,还是……
“侯爷!”
身后亭外,忽有一骑飞至,于林间翻身下马,铿然跪地。
压着寺内骤起的杀伐之声,来人疾禀——
“云公子密信,称十万火急!!”
第18章临危温柔与疯戾。(二更)……
一个时辰前。
上京,京兆府。
“戚大人,此事绝非本官不肯通融
春鈤
,而是于例不合啊……”
时任京兆尹名为元启胜,在朝中是个两不相帮的油滑孤臣,此时正捺着他那两撇小胡子,做出一副为难模样。
“有何不合?”戚世隐眉峰冷冽,“元大人既司京兆府,京乃上京、兆乃畿辅,护国寺便在此列,为何不可调兵?”
元启胜叹道:“哎呀,话虽如此,可这护国寺乃先皇敕封,宗室重地,那又另当别论了不是?何况如今正值重阳临近,护国寺边禁三十里,平民莫许入内——只凭戚大人一句‘有贼寇追袭持有蕲州账册之人’而入,万一出了差错,冲撞了贵人……”
“若当真如此,我来担责。”戚世隐声沉了几分。
元启胜不满道:“我自知戚大人身居高门,不惧朝中贵人权势,但我与戚大人可不同。何况蕲州赈灾银案,圣言未断,朝中也尚无定论,这本账册究竟是真是假尚未可知,戚大人何必冒着开罪半朝同僚的风险——”
戚世隐再听不下去,怒声道:“便是账册不知真假,我戚家女眷生死系于此事难道也能是假吗?!”
“那自是……噗!”
元启胜刚含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他瞪大了眼,顾不得官服狼藉,一边胡乱抹去一边抬头惊声:“什么?戚戚戚家女眷?!贵府二姑娘、与谢侯颇有渊源那位戚婉儿姑娘——难不成也在其中??”
戚世隐眼底生寒:“戚府自当家主母,至三位舍妹,皆是今日入寺。”
“——治安官!治安官呢!?”
京兆尹急急忙忙下了堂,掇起戚世隐的袍袖,就跑着将人往外拉:“戚大人当真是!您早说啊!令妹千金玉体,万一受了歹人惊吓,谢侯与长公主府若怪罪下来,我如何担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