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再听不下,只能出声阻拦。
“…啊?”陈恒茫然地停住,看向戚白商。
戚白商眼神微凉,侧过脸,望向隔着矮几的身畔:“谢公,不解释么。”
“哦。”
谢清晏玉长的指骨轻抬,又落回眼尾,长睫漫不经心低扫,遮过了眸中似笑非笑的薄色。
“陈兄确是误会,这位并非戚婉儿,而是戚家大姑娘,名白商。”
“戚大……”
陈恒噎了下。
这也不等怪他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他哪想到,能与谢清晏同起同坐的女子,不是他未过门的夫人,竟是他未来妻姊呢?
而且,这般覆面薄纱之上青黛乌眸,怎么瞧着,那么像之前那日燕云楼宴饮,靠在谢清晏怀中喂酒的那个……
“陈大人,在想什么。”
一截清沉疏慵的低声,兀然楔断了陈恒的心思。
他下意识望向开口的谢清晏,对上了那人似笑而凌冽的眼眸——其中蕴着的杀意,竟比前夜还要戾然分明。
陈恒心里猛地一抖,低下头去,再不敢往下想了。
有兆南节度使保驾护航,马车很快安然出了蕲州。
等离开兆南边界,到了山林间,众人下了马车,按谢清晏命人准备的,改骑马入京。
换乘工夫,陈恒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玄铠军亲兵将缰绳递给他,他迟疑着接过,眼神略有挣扎。
众人不备间,他悄然回头,看向不远处的树下——谢清晏与那名面覆云纱的女子站在一处,长袍清荡,眉眼温和,不知说着什么。
若是趁现在……
陈恒才刚起了念。
“哦,陈兄。”
谢清晏信手握着缰绳,侧身望过来:“有件事,我忘了说与你听。”
陈恒一哆嗦,忙若无其事地捧笑回头:“谢公吩咐?”
“你前日夜里写的那两封请罪书,一封在戚大人那儿,不日将面禀圣听,另一封么。”
谢清晏轻捋马鬃,回身,温柔含笑,“由我的暗卫,亲自护送去了安家府上。此时,应已呈到安老太傅面前了。”
“什——?!”
陈恒骇然之下都失了声。
“朝野尽知,安太傅好文墨,对你这位得意门生的笔迹,应是再熟悉不过。想来即便没有签字画押,他也一眼便知。”
谢清晏牵着马,在陈恒铁青扭曲的面前走近,停住。
他微微偏身,端方峻雅。
“安老太傅的心性,陈兄应比我清楚。请罪书既见了,今朝此案他若不‘死’,来日,死的就是你了。”
谢清晏一停,似遗憾道:“循往例,还是五马分尸、祸及满门的死法。”
“…………”
陈恒咬得颧骨抖动,栗然欲碎。
戚白商在后面微蹙眉望着,都怕陈恒扑上去咬谢清晏。
十数息后。
陈恒呼哧呼哧的急喘声终于平歇下来,他用瞪得通红的眼看向谢清晏,皮笑肉不笑地挤着话音:“我与谢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谢公又何必将我往死路上逼?”
“死路?”
谢清晏低声笑了,“陈兄,你看不清么,我给你指的,才是唯一的活路。”
陈恒眼神一闪,冷笑:“逼我与老师不死不休,是活路?”
“是,”谢清晏淡然应了,“即便这封请罪书不送到安惟演案头,戚世隐一行安然归京,状告御前,兆南办事不力,安惟演便能放过你了?”
陈恒表情晦沉了下。
自是不可能。
谢清晏又道:“宋安两家成角逐之势,首鼠两端者,最先作车碾之下尘土;而今,陈兄若为弃暗投明之表率,你猜,二皇子与宋家,会如何待你来彰于众人呢?”
“……”
陈恒眼神一动,表情微微变
椿?日?
了,眼神也有些闪烁起来。
“何况,如今朝中山火欲燃,兆南之事便是棋局之上的引线。陈兄亲手点上了第一把火,来日山火漫漫成燎原之势,安家高楼倾圮之时,二皇子会忘了你这个头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