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相视一眼,心生警觉,拿起武器快速靠近隔间。
隔间的门没关,在敲击声响了七八下之后,地板突然破裂,紧接着,竖着抛上来一截长钢管,钢管摆动两下卡在洞口,中心连着一条粗麻绳。
“我们上楼了,你们在哪里?”海狄的声音同时从通讯器和洞口处传来,因为延迟,还产生了错位,听得人心中发毛。
一时间,安鹤和阿斯塔都没回答,她们害怕又是什么幻术。但很快,海狄毛茸茸的脑袋钻出了洞口,大家四目相对,各自怔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视觉。
她们竟然,就这么轻易汇合了?
是幻觉吧?阿斯塔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举起了手中卷刃的铁刀,如果这只脑袋有问题,她会像打地鼠一样打得对方脑袋稀烂。
挂在绳索上的海狄也同样警觉地举起了枪,同要塞的两人第一次刀刃相向。
安鹤脑子里蓦地闪过一丝警觉。
这个海狄不像是幻觉。但这也太奇怪了,海狄的出现让她们十分意外。她们砸地板的行为是临时起意,但所抵达的地方,却好像是准备好的狩猎场,难以说清选择的道路是自己的意愿,还是掺杂了敌人的引导。
这里的一切都让人感到刻意,刻意到像是就等着她们集合到这里,然后要将重伤的每个人,一网打尽。
这一刻,安鹤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去处在敌人眼里完全可视。相当于无论她们做什么选择,都是在往同一条既定的路线前进,走向既定的结局。
安鹤立刻切换通讯频道,通知留守在二号楼的士兵:“凯瑟,带三十个人到五号楼周围待命,高度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进来。”
“是。”
她的声音一落下,停了许久的歌声再次突兀出现,充斥着整栋楼。这次歌声却流畅无比,并不像收音机发出的,而经由头顶的广播。
广播声中,还夹杂着人声哼着的小调,离她们非常近。安鹤一转头,赫然发现工作台上的椅子上,又出现了三个幻影。
它们在哼歌。
第116章[遗声回响]哈,骨衔青的同僚。
安鹤没有时间去听清歌词,在三个幻影出现之后,这间组培室悄然发生了变化。
她竟然能够听到植物破土的声音,那些在玻璃管中的嫩绿幼苗开始加速生长,上千个瓶子被撑破,玻璃碎裂的响动,甚至盖过了广播。
植物快速沿着组培架往下爬,蔓延至她们的方向。随着生长,原本嫩绿的颜色褪去,逐渐变成深墨色、黑色,变得和泥藻相似。
在黑色枝叶和缠绕的根系之中,安鹤清清楚楚看见,有鲜血一样的红色菌丝在流淌。
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安鹤在第一要塞的地下空间也见过。
这是神明的土地。
“什么鬼东西?”其她人却并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海狄爬上来,惊得睁大了眼睛。她的整张脸和下半身完全被泥藻覆盖,没有经过炙烤的泥藻还在蠕动。
她一边嘀咕一边矮下身子,下意识给闵禾搭把手。在坑洞下方,整个地下空间已经被湖水灌满。
“是骨噬型真菌的高阶菌丝,盖住口鼻,小心些。”安鹤简短解释。
听到菌丝两个字,再没有经验的人,都展现出十二分警觉。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碎裂的瓶罐引开,只有骨衔青死死盯着工作台边的三人。
骨衔青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会儿:“等等,安鹤,那不是时间重叠。”
组培室里真的有三个敌人。
安鹤闻言转过头,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三人身上。
就在她转身的同时,那三人也改变了朝向,它们全都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坐在凳子上,唯一露出的目光和安鹤相对。
安鹤很难形容那样的目光,她见过被神明控制的傀儡,目光涣散,丧失理智。但这几个人不是。它们的目光很清醒,且坚定。
但并不像人。
三人的神态保持着高度一致,眼神里充满绝对的敌意。
安鹤不理解这种敌意从何而来,她们是第一次照面,没有血海深仇,唯一的解释,是神明想杀她。
这个地方果然是陷阱,敌人要将她们一网打尽。
顷刻间,植株已经爬满了这间屋子,所能站立的范围越来越小,七个人需要保留体力,她们观察周围,一时间都没有动作。
安鹤烦躁地皱了皱眉,如果大家都是健康状态,或许还能拼死一战,但现在,每一个人都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她们的皮肤早就被侵蚀了,没有一个例外。骨衔青和薇薇安忍着不吭声;闵禾和阿斯塔半边身子都流着血;罗拉难以剧烈运动,保持呼吸都费劲。
而安鹤自己,神智已经拉响警报,摇摇欲坠,她甚至无法估量自己到底哪里在疼痛。
安鹤后知后觉,这是一场布局已久、精心谋划的猎杀,从她们靠近萨洛文城的教堂开始,猎杀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
对方知道结局,所以运筹帷幄,步步引诱。
可她们不知道任何信息,所有做出的决定都是被计算好的。
安鹤脑海里回想起自己的决断,她选择救援薇薇安,选择黑夜主动出击,无形中都成就了对方。难道每一个决定,都意味着她亲手把队友推向了惨烈的结局?
之前看到的六个将死之人的画面,不受控地钻进安鹤的脑海,在见到海狄和闵禾后,她确定了,这六个看不出面容的泥人,确实就是她们自己。
这像是一个摆在明面上的鬼故事,恐吓威力无穷大。她们的队伍少了个人,并且,还不知道这六个泥人是不是都还活着。
少的那一个人,是谁?
安鹤开始慌乱,她能清楚感知到,自己的神经系统走到了崩溃的临界值,嵌灵死亡的后遗症开始反噬了,她身上并不疼痛,但身体机能开始出现问题。
安鹤感觉身体有些僵直,每一秒都变得极其漫长,她浑浑噩噩地喃喃自语:“如果我们的结局是死亡,你们后悔来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