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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50(第13页)

在这一点上,古尔弥娅和她截然不同。

古尔弥娅可以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小到家具的挑选摆放,大到装饰画的颜色搭配,客厅、楼房、包括骨衔青的卧室,都是古尔弥娅亲力亲为,亲自装饰。骨衔青有良好的生活习惯,全靠古尔弥娅督促。

古尔弥娅还能够念出街区所有人的名字,很早认识的朋友家里有喜事时,古尔弥娅也能恰当送去祝福。并且,她不喜欢观看绿洲未来战略布局,她更喜欢听邻居讲家里的米吃完了没来得及买这样的小事。

生日那天,骨衔青坐在沙发上问:“妈,你之前为什么说想要个乖巧的孩子?明明你自己都不是这种个性。”

“因为乖巧的孩子好养活啊,省心省力。”古尔弥娅一点都不顾及女儿的心态:“这是我的经验,顺应社会的孩子会活得更轻松些,就像你小时候的同学没有人会因为偷卷子被批判吧?”

骨衔青从鼻腔里哼气:“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提。”

“因为很好玩。”古尔弥娅笑着:“而且你太聪明。你三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比我还要聪明。能力太强的人,将来总会被推到一个担起责任的地步,要被要求心怀大义,用能力救世,我不想你活得那么辛苦。”

“但话说回来,既然你已经成了妈妈的孩子,所以我只希望,你过好自己的一生就好。”

“可以这样?”骨衔青抱着古尔弥娅的胳膊,“我今天看了白枕河的采访,她说知道自己能力强大,很小就立下保护绿洲的志愿,难道不应该这样吗?”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古尔弥娅还是揉她的脑袋:“伟大的理想者永远值得敬佩。但你要问妈妈的想法,那我偷偷告诉你,妈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很聪明的,可没有人规定厉害的人就要放弃自我,泽被苍生,过好自己的生活已经属实了不起了。”

古尔弥娅说道:“不过,如果你要是想加入计算梯队,我也可以送你去,哪怕我私心并不愿意你去送死。宝贝,你想不想去?”

“我还没想好。”

骨衔青后来会想,古尔弥娅才是拥有大智慧的人。

人类的历史只书写重要事件,就好像历史是由宏大的事件组成的。但古尔弥娅并不这样认为,她觉得,人类历史是由柴米油盐、花和家具、第一声妈妈,和我回来了组成的。

在“好好生活”这门学科里,古尔弥娅才是天才。

……

“过来。”

这次是维多德奶奶站在院子门口等待骨衔青,老人家已经苍老到路都走不动了,还从床上爬起来,怀里抱着一盆温室里培育的黑玫瑰花。

骨衔青安静地走过去。

她陪着维多德女士到了古尔弥娅的新墓碑前,放下了那盆妈妈怎么都没种出来的黑色玫瑰。墓被允许修建在房屋后,离家里最近的地方。

“真是气人。”维多德女士像当初古尔弥娅踩死她的兰草时一样恼怒,撇着嘴,骂道:“好好一个人,怎么能比我还先走。”

整个街区的人都前来吊唁,那天下着冬雨,黑压压的人群撑着伞,骨衔青从沉重的氛围中挤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整整三天,骨衔青窝在沙发里,从葬礼回来后就没再换过衣服,身上润湿的水汽到现在都还没消失,房间空空荡荡,冬天,很冷。

四个月前刚接入房间系统的爱尔克,接管了智能电器,自动调高到适宜的温度。

电视上在播放新闻,方焰尘的脸出现在画面里,带着安抚的口吻,说:“我们正在调查,现在已经控制住局面,没有更多的人伤亡,我们会做好补救措施。”

骨衔青把头埋在臂弯里,嘴唇被咬得渗出鲜血。

确实没有更多人伤亡。在政府的坚持下,如今接纳外来者工序的风险已经降低到1%,从踏入壳膜那一刻起,大大小小一千道检查几乎断绝了传染可能。在方焰尘二十三年的任职期间,她所坚持的这个政策,只造成两个人伤亡。

其中一个,就是骨衔青的母亲。

另一个,就是突然发病的感染源,一个不足四岁的孩子。

那是一个意外,受到黑雾辐射的孩子基因变得极为特殊,在经过重重检测和治疗手段的途中,潜伏的真菌含量低到只比正常人多出一点点。然后就在治疗尾声,可以和志愿者接触时,患者发病了,在一小时内就悄无声息进入了第三阶段,抓伤了离她最近的人。

古尔弥娅恰巧是那天的志愿者,她很擅长和孩子打交道。

经过孩子基因混合的真菌发病速度变得极猛,被送往紧急治疗室的两人,全都抢救无效,在医院便宣告身亡。

骨衔青去社区接古尔弥娅时,曾看到过那个孩子,是个蓝眼睛的、乖巧可爱的小女孩。

电视上,方焰尘仍在继续讲话,那名已经步入中年的指挥官,眼睛显得异常疲惫。可当采访者问到是否会停止接收外来者后,方焰尘抬起头神情板正,又恢复到指挥官该有的气场:“我们会暂停一段时间进行调整,但抱歉,我们不会停止接收外来人员。”

咔嚓一声,骨衔青推翻了桌面上的合照,玻璃碎了一地。

恨意宣泄到眼前人身上,骨衔青恶狠狠地划掉了方焰尘的名字。

四个月前,骨衔青还在考虑是否接受方焰尘的邀请成为守护者人选,那个计划的单词,在古语中,确实和古尔弥娅的读音相同。骨衔青对政府系统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所以她接受了那个计划,年少轻狂说“我可以试试。”

这是她和方焰尘第一次见面,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原来整天出现在公众视野发表避难调查的大忙人,在二十多年前,还和母亲有过短暂的交情。

现在,她不想再看到这张脸了。

房间内,开放了与高塔同等权限的爱尔克,才更像是一个沉默的守护天使,它检测到这名十七岁的少年已经不吃不喝三天,再这样下去,生命体征就会跌入极危。

在骨衔青发狠宣泄恨意之时,爱尔克及时出声打断了她:“有人让我问你,如果怪谁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你想怪谁?她们都可以接受。”

笔尖突兀地停顿在相纸上,骨衔青陷入一种无可名状的虚无里。她能怪谁?怪她的妈妈多管闲事?怪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在救治过程中短暂清醒时不停道歉的小女孩?还是怪坚持要接受外来者的关鸣川和方焰尘?

骨衔青近乎清醒地认识到,她谁都不能怪。她妈妈帮助了很多人,这个政策也救了很多人。所有人善良到发指,可事情就是无可挽回地造成了最残酷的结局。

骨衔青过早地识字,也过早地体会到了生活最真实的痛苦,她想要抽丝剥茧寻找一个可以恨的源头,这样才能缓解崩溃,可是,生活里有太多苦难就是这么一回事,找不到可以痛恨的源头。

这几乎要摧毁这个年轻人。

爱尔克的通话界面,停在医院急诊线路上,它甚至通知了方焰尘和关鸣川,以防骨衔青的生命特征就此消失。

可是,骨衔青仍旧定定坐在那里,在长久沉默过后,那位双眼通红的少年放下了笔,近乎克制地将照片夹进书页,然后去客厅,吃维多德女士送来的、早已冷掉的餐食。

她吃得极为缓慢,像在逼迫自己强行咽下食物,很艰难。但最后整整一盘餐食,骨衔青全都吃光了。

绝望是最可怕的敌人,她还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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