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狭小的院落内,吹刮起聒噪的寒风。
冷风拂过孙夫人的脸庞,她面上白了一白,旋即,赔着笑问道:
“世子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妾身与老爷不知晓您今日前来,有些招待不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勿要见怪。”
她的话语中,满满都是奉承之意。
商陆却并未再理会她。
男人侧过身,雪色的欢摆于箱匣边拂了一拂,那珠光宝气登时便充盈着清雅的兰花香。他一声不吭便带来了满院子的珍宝,惊愕的不止是父亲与孙氏母女,还有一侧的谢为欢。
她立在原地,傻了眼,怔怔地看着商陆朝自己这边走过来。
他今日,不是被圣上召进宫了么?
怎么不仅赶来了谢家,还带了这满院子的东西。
微风飘荡着,将他身上的味道送至鼻息之下。
商陆低下头,轻轻牵过她的手。
“是我来晚了。”有了商世子发话,在场之人也不敢造次,连请带求地将别院的大夫人请了过来。
即将要见到母亲,谢为欢心中竟还有几分紧张。她在院中张望了许久,终于,转角之处映入一张她朝思暮想的脸庞。
他的话语中,竟还有淡淡的自责。商陆唤人去请她的母亲。
在商陆的注视下,孙氏极不情愿地让了座,让谢为欢的母亲林氏坐在了老爷身侧。
谢为欢亦迎上前,牵过母亲的手,跟着坐至一边。
谢为欢摇摇头,回握住了男人的手。
路过庶妹身侧时,她似乎听见对方冷哼了声。
这一家子人终于坐定。
心中记挂着母亲,适才又经历了那样一番事,谢为欢没有什么胃口,倒是身侧的商陆见她未怎么动筷,颇为贴心地一直在给她夹菜。
余光里,谢为欢隐约见着,庶妹的目光止不住地朝商陆望去,那一双眼中闪烁着期许的光泽,频频落在男人那清冷矜贵的身段上。
谢为欢无暇去理会她,一心一意询问母亲的近况。
白蒙蒙的雾气自汤碗间飘溢出,寸寸缕缕,蒙上妇人的眼角与眉梢。
母亲笑着道,自己在谢家过得很好,让她在商家那边不必挂怀。
说这话时,母亲的眉眼弯弯的,目光温和而恬适。女儿嫁入了镇国公府,成了世子夫人,她自己在谢家这边,自然也要沾上几分光的。
谢为欢又细致地问了几句,终于,放下心来。
庭院间的风声很大。
母亲尚在病中,身子弱,禁不住这凌冽的寒风,喝完汤便回屋去了。
谢为欢也放下碗筷,跟着母亲来到别院,母女俩一番寒暄过后,她担心打搅母亲休息,退出到房门之外。
商陆一袭雪氅,正立在庭院之中,像是等了她良久。
乍一见这一抹靓影,男子温和的眉眼缓缓笑开。谢为欢迎着他的笑,小跑而来,声音中不免带了几分嗔怪:
“郎君风寒方愈,怎么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这么大的风,莫再将身子冻坏了。”
“不妨事的。”
商陆摇了摇头。
适才他离席,跟着谢为欢一路走了过来。虽说在此处无人拦着,他可以自由走动,可商陆转念一想,这里乃是妻子的闺阁,若是随意走动,怕是会唐突冒犯到她。
于是他只在院子外头候着,等着妻子与岳母寒暄。
闻言,谢为欢在心中想。
商陆就是商陆,他不是商陆,更不是旁的人。
无论做什么事,他都考虑得十分细致入微。
“郎君,妾身带您去屋里头歇息罢。”
午后的日光倾洒下来,于院中铺撒了暖融融的一层,也愈发让人觉着神思困倦。
商陆点点头,随着她一同穿过后院的林径。她的闺房距母亲的住处尚有些距离,走过交错纵横的两条小道儿,商陆终于来到了她的闺院之中。
乍一推开房门,迎风便飘来一阵甜丝丝的香气。
闻这味道,像是胭脂水粉,却不腻人。
闯入眼帘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闺阁,雕花小窗、雪纱床帐、梅花玉瓶、梨木软椅……还有眼前那一面黄铜镜。谢为欢抿了抿唇,缓步走了过去,透过明澈的镜面,一眼便瞧见于房门口顿足的商陆。
他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为欢转过头,好奇地问道:“郎君怎么还不进来?”
男子微微掀抬起眼帘。
小扇于手中收了一收,他的步履轻缓,迈过门槛走了过来。他今日腰际竟还佩了一块芙蕖玉坠子,华靴乍一叩地,玉佩便敲出一阵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