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呈家的厨房空无一物,陈妄装修时给每户配的锅具和调料都没拆封,他懒得折腾,洗完澡回自己家做早餐了。
把煮熟的红豆压扁放进搅拌机。搅拌机噪音大,陈妄没听见门响,再一回头,傅玉呈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那道视线在他身上逡巡,最后看进眼睛里,陈妄不大自在,下意识舔了舔唇,那视线一下追到嘴唇上,他的身体便愈发烫了。
索性转过身,把后背留给傅玉呈。把打成泥的红豆下锅,放入适量猪油和白砂糖,开始翻炒。
罪魁祸首毫无所觉,挽起袖子一脸良善:“我做什么?”
“做糯米皮吧。”陈妄指指旁边的玉米粉和糯米粉,“把两种粉混在一起,加水搅拌,跟和面的步骤差不多。”
“嗯……”傅玉呈走到一旁,按步骤工作,搅到一半,问他,“生日想怎么过?”
这还真给陈妄问住了。
他好些年没过生日了,要不是傅玉呈说,他只当今天是个普通的休息日。他平时的活动场所有限,除了家和医院,就是图书馆和超市。
没有一处是适合约会的。
“不知道呢。”陈妄说,“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想回明德看看。”
“好啊,那就去你母校。”锅里的糖都炒化了,陈妄捞出豆沙泥,“这么多年过去了,估计变化很大。”
吃完早饭,陈妄进屋换了身衣服,把新买的衬衣拿出来送给傅玉呈。白底蓝格子的休闲款,这会儿刚好可以当外套穿。
傅玉呈接过去,看他身上穿的同款,酸溜溜地问:“他也有一件?”
陈妄已经不想玩这个游戏了,摇摇头,说:“这是咱俩的。”
说完就去往背包里装雨伞和充电宝之类的东西。
意思是和梁世诚有另外的情侣装。
傅玉呈脸都青了。
陈妄没看见傅玉呈脸上的风云变换,笑着问:“那我的礼物呢?”
不提还好,一提,傅玉呈就想起了那束花。
那可是他从几十平的花店里精挑细选出来的九十九朵玫瑰,是他找店员练习之后亲手包的。结果呢,陈妄早上起来后都没拿正眼看过。
傅玉呈替那束花委屈,阴阳怪气道:“一会儿出去你自己挑吧,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哦……”陈妄微怔,本能哄道,“你送我什么都喜欢啊。”
瞎扯,送花就不喜欢。
傅玉呈没说话,绕过他回自己家换衣服了。
几年过去了,大学城里变化最大的当属小吃街。店铺换了一茬又一茬,除了禺山常见的小吃外,还能看见一些北方特色。
学校里面没什么变化,但学生肉眼可见的多了,今天是休息日,快递站、食堂、澡堂之类的生活区爆满。
几年前来明德还是冬天,陈妄想起那片人工湖,问傅玉呈:“春天是不是能划船了?”
“能。想去?”
陈妄逗他:“给我指个路呗,傅大少爷?”
小船是天鹅的形状,两人上船面对面坐着,骑自行车一样踩在脚蹬上驱使小船往湖中心去。
划到湖心,陈妄不踩了,趴在船舷上,胳膊垂下去拨弄湖水。湖里有养殖的小金鱼,他一伸手就飞快散开了。
见他不划了,傅玉呈问:“回去吗?”
“歇一会儿……”陈妄趴着没动,“不觉得这么晒着太阳发呆很舒服吗?”
傅玉呈没有马上接话,认真感受了一会儿。
他脸上的皮肤薄,紫外线过足的时候会感到刺痛,船在湖心飘飘悠悠,四处不着边际,叫人没有安全感。
而且他很难感受到陈妄口中的「岁月静好」,这么待一会儿还行,时间一长,他就不自觉地焦虑,仿佛休假是一种罪恶。
“我跟我爸最喜欢春天出来晒太阳了。”陈妄闭起眼,陷入了回忆,浅浅笑着,“我们院儿里有一颗枣树和一颗玉兰,我喜欢摘玉兰花瓣晒干了泡茶。那时候我爸教我下象棋,我不开窍,气得他猛灌茶水。”
陈妄脸上也被晒得红了,人中的地方渗出一层汗。侧趴在船舷上,一只手曲起来垫在下巴底下,另一只手向外伸直,自然下垂的指尖随小船晃动不时点在水面上,打碎了一面翠色的镜,波纹层叠漾开。
陈妄身上有一种淡泊悠然的气质,最初傅玉呈把这归咎为得到了卢自心的巨额遗产,足够陈妄下半辈子吃穿不愁,可仔细一想并非如此。
陈妄刚来傅家那阵,不知被谁推进水里了。他把人救上来之后,陈妄却没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不想报复回去,也不觉得自己委屈。
从前他看不起陈妄橡皮泥一样的性格,现在却觉得陈妄是一件被上天偏爱的旧瓷器,历经数次的打磨。非但没面目全非,还愈发温润有光。
陈妄五官生得很舒展,单看长相,大概没人相信陈妄是那样一个苦孩子。
陈妄不爱争抢,不如他有锋芒,像极了胡同里的一盏灯,不夺目,不起眼,却始终亮着,源源不断给予周围人温暖。
他不懂陈妄是何种面相,他只是看着就觉得舒服,想不断靠近,想从陈妄身上汲取某种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