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是已同他将日后行事说定,稍稍透露一下也无妨。
元始略沉吟片刻,方道:“事已至此,我等也不必瞒你。日后巫妖之争再起,天道大势之下,几位妖皇恐难得善终。女娲有心为伏羲立下人族尊位,对于此事多有谋划。”
文梓听得此言,略微安心,笑道:“原是如此,女娲师叔贵为人族圣母,大恩于人族,为其兄长谋取人族尊位不过降下圣谕便是。大师伯身为人教教主,也必不会驳其法旨,何须师叔谋划。”
“无怪你大师伯将你立为人教副教主,你这言语同他如出一辙。”通天笑着接了一句。
而后又对元始炫耀:“就说我的弟子并非不通天数之人,你与大哥之前还那般忧心。纵使日后女娲师妹溃散人族气运,文梓也不会……”
通天言语还在继续,却见文梓‘腾’的一下站立而起,目光灼灼看向师父、师伯。
愤然道:“什么叫溃散人族气运!”
通天眼见文梓反应这般激烈,惊诧之下眼神看向元始,暗暗询问:“你不是已同他说过了吗?”
元始回之以白眼,并不答他所问,只让文梓先坐:“你先坐下,我与你细细分说。”
此事既已被通天说破,也不必再行遮掩。
第87章三清谈女娲
“如今人族气运过盛,秩序已定,后续尊位品秩必然不高。女娲有心将人族溃散重立,为伏羲日后留下建功之机。”元始如此对文梓说道。
眼见文梓就要开口反驳,他又随即阻住:“你先不要过于激动,女娲并非自身一心覆灭人族现今态势,此举亦合天数。她也不过趁势而为,对于人族劫难稍加放大,以图后效。”
文梓心中犹自不服,仰头闭目强压郁气,良久才道:“我知人族于巫妖之争中难以独善,也知此劫本为天数,不该劳动圣人护持,是以从未想过就此事寻求师父、师伯相助。她若真不管不顾也就罢了,如今却要亲自谋划人族之殇,是将人族上下对其孺慕之情置于何地!”
圣母不管不顾,他心中自有预料,亦不曾对其心存埋怨。
毕竟,文梓未到圣人之境,不知圣人就此作何考量,不敢对其谋算妄加揣测。
就像大师伯身为人教教主,人族堪称其成圣之基,文梓也不曾想过以此为名恳请他出手相护。
但女娲如今这般谋划,虽是于天数之下顺势而为,但对人族来说,却是毋庸置疑的背刺。
这份背刺源自于人族一向敬重、仰慕的圣母,更是加深了那一份撕心之痛。
他这样想着,连带对于师父、师伯也滋生了几分情绪。
落寞道:“师父、师伯为何会同意女娲师叔如此施为,也是觉得人族上下无数性命无甚紧要么?”
“确实如此,哪次大劫不是生灵涂炭,弱者性命本就不值什么。”通天直言不讳。
先前还略微顾及在弟子心中印象,如今既已露馅,他也不必遮掩真心所想。
他对于人族最大的羁绊,也不过是自己二弟子身居人师之位。甚至连老子立下人教成圣之时,也未让其对于人族高看一眼。
至于日后的天地主角地位,他自持有教无类,对于此节并不过分在意。
是以在通天看来,人族如今也不过是洪荒万族之一。虽其发展迅猛,但终究族群新生,无甚底蕴。
元始一叹,再次白了通天一眼,方才对文梓说道:“你如今将自身置于人族立场,走心太过,才有这般感想。只是巫妖二族日后所面临情况,岂不万倍危急于人族,你可曾对于二族下场有所痛心?归根纠底,还是你自身立场过于偏颇,才觉圣人行事有失公允。”
于文梓自身而言,若只以前世传说而论,他对于巫妖二族相争大势下的人族劫难自可泰然处之。
只是如今他身处洪荒天地,于人族之中得名分、受供奉,心中自有一份责任诞生。
他坐镇洛心岛,眼见人族气运初露峥嵘;又有昆仑之行,一路遍观人族众生诸般光景,如何还能再将人族众生视作故事背景。
是以,他对二师伯之言不能反驳。
元始见文梓依旧面色挣扎,复又一叹:“你或是入了迷障。”
他这样说了一句,而后继续开解道:“人族遭此劫难,换取圣心垂怜,日后天地主角之位只会更加安稳。长远来看,此事更像是一分天赐人族机缘,你又何必过于介怀。女娲愿将人族祖地划为不征之处,已是照拂你内心感受,顾及三清颜面。这般退让也算仁至义尽,你却是不该对她如此评断。”
“弟子自感念师叔抬爱,但何不将这等慈念分诸人族老幼,也不失其人族圣母慈心一片。还可得人族上下分外感念,于伏羲日后证就尊位也是偌大助力。”文梓犹自纠结。
他自身无心权势,对于女娲谋取尊位后还要追求品秩之举并不理解。
元始沉默不语,通天眼神回避。
文梓只是直视师父、师伯,静待一个回应。
元始被文梓目光注视,心中犹自不忍,开口道:“伏羲本人热衷权势,奈何深陷巫妖大劫之中,身殒已是注定。日后坠入轮回,不复先天之躯,道途必然受限。女娲便欲引其转生人族借由气运证道,还可执掌人族权柄,以慰其心。”
他将前因略加讲述,又言及女娲此事具体所为:“女娲师妹护兄心切,但也并非一味谋划大势,其对于自身道途亦是舍弃诸多。她自身不曾立教,无心气运之争。又坦言此事过后不以圣母之名干涉人族事务,不以造人之德捆绑人教因果。”
元始如今也知文梓思绪回路并不于常人相同,也不同他隐藏机锋,只将现实一一列出:“你且想想,女娲贵为人族圣母,继道祖之后的洪荒第二圣人。既是以此等条件相商,你大师伯、师父和我如何能够拒绝?难道女娲圣人之尊的脸面,加上退出日后气运之争的承诺,还要排在人族万千性命之下不成!”
在他们看来,若非顾及文梓情绪,女娲所给出的筹码足以将人族尽数置换,另立天地主角了。
当然,女娲自身也无意要将人族灭尽,她还需人族火种重铸伏羲证道之基。
文梓终究不是洪荒土著,虽明白何为圣人之尊,但将其脸面置于万千生命之上的这般言论,他心中极为抗拒。
他有心反驳,但理性却又告知自己,师伯所言才是洪荒真理,自己所想不过少年天真意气。
“弟子明白了。”文梓语气充满无奈,“不知女娲圣人欲将人族气运散至何等境地,将人族祖地设为战火禁区又有何玄机?”
元始见文梓情绪虽有低落,但终究算是接受局势,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对其这般疑问,他也尽心解答:“以女娲先前所言,大概要降至人族初生之时。至于护持人族祖地之事,却并无玄机。只是你大师伯忧心你同女娲过分冲突,便将洛心岛及周边人族聚集地化为禁区。一来为人族留下火种,免让你过于悲恸;二来也是为你划下一处安宁之所,若你无心介入大势,随时可以抽身离去。”
文梓听得此言,心中杂绪纷呈,一面感怀师伯对于自身的厚爱之情,一面又不认同他们面对人族的行事作风。
两相矛盾之下,他眼角溢出一阵湿意,鼻尖隐隐酸楚,瓮声道:“如此以来,岂不与女娲师叔谋划相悖?”
元始见文梓犹是这般天真,不免一时哽住,而后方道:“这等规约不过呆板条例,只是为你增添一份安心,哪里能阻得住女娲谋划。你未免也过于小瞧天道圣人了,她哪里会被这等规约难住,若想达成目的,自有办法避开此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