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部落之中都已各有职司,作为更夫的人选一时倒没有着落。”
伏羲对上文梓略带惊愕的眼神,继续说道:“不若劳烦师兄暂行代理几日,待日后有了合适人员再作甄别。”
文梓刚刚被散去修为,心情本就有些郁闷。伏羲此言一出,他更是满脸黑线:“你看我如今状况,像是能胜任更夫之职的样子么!”
更何况,他堂堂人教副教主、人族之师、圣人亲传,虽平日里多有自谦之语,但其内心深处却并不乏自傲。
纵使如今修为尽散沦为凡人,也不至落魄到以打更谋生的地步。
虽然他也知道在这洪荒之中打更也有功德于人道,但前世久经影视作品熏陶的他,心中早已将更夫形象与年老鳏夫画上等号。
是以,他对于打更一事的抗拒,心中落差更甚于身体劳顿。
然而,伏羲既敢出此冒昧之言,必然有所依仗:“前些时日,师兄还在闭关。老师曾来部落,听闻师兄到此后一直隐居,面色多有不悦。”
“师尊曾言说,师兄长久如此,必然于修行无益。临行前还特意叮嘱师弟,要为师兄在部落之中找一份差事。”
先前师尊还曾言说,自己这位师兄选定以人族之身证道,自身却仍旧游离族群之外。如今其虽看似境界高深,道途坦然,但若要再进一步,必然有所挂碍。
是以,伏羲才得了这等嘱托,要其为师兄尽快融入人族做些安排。
现如今,师兄果然修行出了差错,伏羲内心不禁感叹师尊法眼如炬。
先前他还在发愁,以师兄这并不合群的性子,该如何安排。
如今看来,师兄岂不正适合更夫这种工作。既同人族生计息息相关,也不必同族人有过多纠葛。
果然正应了师尊先前所言,师兄有天命眷顾,日后自有机缘。
伏羲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文梓对上伏羲满含期待、却又有几分有恃无恐的神情,心头不免一阵无语。
他虽不知道伏羲之前得了什么指示,但大师伯所预料自己修行会遭受的坎坷,同自己现今真实状况必然相去甚远。
想来大师伯心念再如何通达,也想不到自己堂堂顶尖准圣至尊,竟因一个念头滋生,便被散尽修为,沦为一介凡夫。
然而,太清圣人对于此间部落却时有关注。
他虽并不知文梓确切状况,也知道文梓最终追寻道途,不在三清大道之中。自己等人连同冥河道友在内,如今能对其道途作出的提携极为有限。
但文梓先前逸散到外界的道韵及法力,在回归洪荒之时却并未瞒过圣人法眼。
文梓意识中同文明交流之事,太清圣人自是不能洞察。但文梓散功之后铜锣纵火,以及其身形僵直、不能躲避的状态,他却是一览无遗。
此刻,他对于文梓现状自然大致有所猜测,也认为伏羲此时所作出的安排极为妥贴。文梓既是于人族部落之侧散功,必然当于人族之内涅槃。
“既是你师兄不愿承担此事,老朽愿亲身为之。我如今虽已老迈,却也不能坐视这等大功于人族之事落空。”苍老的声音中,满是悲切与决绝。
二人寻声望去,却见老君手拄拐杖,蹒跚而来。
其如今形象极尽老态,走路颤颤巍巍,眼神浑浊不堪,看似极能激起外人怜悯之心。
伏羲哪里见过自家老师这般状态,不禁惊愕出声:“老师离开不过数日,为何竟已这般状况?”
随着话语落下,伏羲眼眶渐红,有泪光闪烁。
莫非是自家师门最近流年不利,师兄修行方才出了纰漏,老师又以这般状态出现。
文梓虽暂失了修为,但其对于大师伯的了解并未减分毫,自然知道这般形象必是师伯有意为之。
“师伯这般作态,未免太过了些。”
文梓言语中也带上了几分头痛之意。他又何尝不知,大师伯此举只为让自己再次融入人族之中。
只是,他先前曾为洪荒人族伤过神,方才又被人间摆了一道。此时正郁闷,并不欲再度涉入其中。
老君却并不理会文梓言语,颤巍巍伸出一只手,迎合上伏羲的搀扶之举。
他继续蹒跚而行,走到火焰燃尽的庵舍原址方才站定。
就着伏羲搀扶,老君哆嗦着手臂用拐杖拨动地面上残留的灰烬。
‘噔啷’一声轻响,拐杖在灰烬堆中碰到了一物,拨出来一看,却正是八景宫灯。
文梓见此一愣,此物连同人道火种先前已被文明带去人间,不知今日为何又重现洪荒。
莫非是文明返还?
老君将八景宫灯从余烬中拨出,而后挣开伏羲搀扶便要俯身去捡,只是动作极为迟缓,尽显老迈之人行事艰难。
与此同时,他还倔强地拒绝了伏羲想要帮忙的意愿。
等他好不容易触碰到了八景宫灯,却又似被烫到一般猛的缩回手掌。仓促之下,又将八景宫灯推的更远。
大师伯的表现极为真切,文梓一时也有些恍惚,莫非大师伯这等圣人也遭遇了与自己方才类似的状况?
不过,纵是大师伯大概率仍在做戏,文梓却也不得不陪他演下去。
旁观一位老者这般艰辛,良知终究不允许他继续无动于衷。
只是文梓方才走上前去,弯下腰来正要伸手去捡。
却见老君动作依旧迟缓,却以匪夷所思的慢动作赶在文梓之前将八景宫灯拿到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