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虚掩着,她去了客厅倒水。
从落地窗往下看,白天喧闹的别墅重新归于平静,但草坪上的气球还乖巧地系在树上,在夜里格外显眼。
偌大的客厅空荡荡的,安静得能听见人心跳的声音,她站在饮水机前按下开关,但骨瓷杯里的水还没装满,楼道的感应灯带突然亮了。
有脚步声传来,有人正在上楼。
这么晚了,是谁?
程颜下意识地看过去,一转头,撞上程朔如鹰隼一样令人战栗的目光。
心里咯噔了一声,她没想到程朔今晚会留在这里过夜。
他一向都不喜欢回家的。
害怕程朔几乎成为身体的一种本能,她每每看到他都忍不住想逃跑,但现在,她克制住这股冲动,在他上楼前,喊了他一声。
“哥。”
声音是颤抖的。
她端起水杯走了过去,于是程朔把她脖子上显眼的吻痕看得更仔细。
那枚吻痕印在她锁骨上方,在脖颈右侧暗青色的血管旁,像画室白色纸张上被人涂抹了错误的一笔。
程朔就这么看着她,难得没有出言讥讽。
“有事?”
客厅没有开暖气,有些冷,程颜拢紧了身上的薄毯,鼓起勇气问他:“你为什么要让徐昊远入职?”
程朔抬眼:“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我没有和他说过家里的事,他以为我和你感情很好,所以才会去找你,”程颜努力组织措辞,思前想后她都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他前段时间失业了,可能太急切想要获得一份工作,所以用错了方法,我知道他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他没有得罪过你。”
话语委婉,又经过层层铺垫,但程朔那么聪明,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他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冷笑:“你觉得我想害他,是么?”
程颜没有辩解,她的确有这么想过。
“我没有兴趣去害一个对我没有任何威胁的人,”程朔轻飘飘地说着,话里的真假让人难以分辨,他讽刺地笑了笑,“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听你的,真的对他做点什么?”
因为这句话,那天以后,程颜心里一直忐忑着。
虽然她不认可徐昊远这次的举动,也决定减少和他的来往,但也不希望他惹上什么事。
她很了解程朔的性格,一向睚眦必报,他要是真对徐昊远做些什么,她也帮不上忙。万一他给徐昊远下套,签了什么不平等的合同,那徐昊远这辈子就完了。
因为这事,她时常会给徐昊远发消息,问他工作情况,想借此劝他离职,但得到的回复都是——
“这里的工作氛围挺好的。”
“很适应啊,也不常加班。”
“我今天在公司食堂碰到你哥,还一起吃饭了呢。”
她更加看不懂程朔到底想做什么。
很快,就到了职工运动会举办的日子,程颜的注意力渐渐转移到了羽毛球比赛上。
今年的职工运动会办得无比盛大,还租下了市中心的体育场,俨然是要向专业运动赛事的规模对齐。
她这些天加强了训练,因为不想太早回家,她常常在羽毛球馆待到九点多才回去,训练强度加大了,效果也很明显,以前她落后沈雪棠很多,现在勉强也能打得有来有回了。
运动会的时间定在了周末早上,很多人都喊了家属来观看比赛,观众席前几排几乎坐满了。
程颜换好衣服走出更衣室,刚好听到杂志社的同事们围在一起聊天。
吴晓静:“我女儿非说要来给我加油,今天都不赖床了,一早就醒了。”
许周棋:“陶陶也来了?”
吴晓静望向不远处,右手一指:“在观众席那呢,和我老公坐在一起,穿那么点衣服,真怕她冷到了。”
齐燕:“真好啊,我男朋友还在外地出差呢,来不了,待会我跑800米,你们谁有空记得在终点给我递水。”
“没问题,姐在终点等你,”庞斯慧一口应下,回过头,发现程颜站在门口,寒暄地问了句,“对了程颜,你先生来了没?”
程颜没想到话题会落在自己身上,缓缓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