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素有贤名,绝不至于对此事置之不理。
云起当即觉得此事或许是个机会。左右她在京中没有亲戚,以前熟识的人不在漠北,就是被发到宁古塔为奴,过年也用不着走人情。便专心致志调查这件事的情形。
公主名下的荣安当铺亦有兑换业务,云起同翠姑打了个招呼,得以翻阅荣安当铺的详账。账本记录的清清楚楚,从年头到年尾,这铜贵银贱的趋势愈发明显。
她又请范家与内务府内的一些熟人打听,都说铜荒确有此事。
正是年节,打听之时免不了要给人家带些红包。云起想了想,将红包里的数目加倍。与范毓奇、翠姑夫妇一起登门拜年。
收了红包,掂量掂量重量,那人笑了,隐隐透出来一个口风,说年节一过,朝廷就会命专门铸钱的宝泉、宝源二局向百姓征收废旧铜料以及铜器具。
“这是一个商机,”范毓奇打听清楚回来,激动道,“我爹他们已经命人提前各地去收集废铜器皿毁坏铜钟,先低价收了,到时候融了卖给宝泉局!一来一去则盈利有了。”
翠姑夫妇点头附和。翠姑庆幸道:“幸亏我早看着形式不对,让把那些收当的铜器存着。不然年前得给人哄着出了手。”
她看向云起,由衷赞叹:“云起姑姑的眼光真是绝了,竟然让您一瞧就瞧出了端倪。我怎么没想到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毕竟许久没在京城,感受到的自然更明显。”云起道。
翠姑笑起来:“等小开市,我就使伙计多留神,专门收当那些铜器,什么铜锅铜盆呀,全都收。”
“其实我以为收够铜器只是小巧。”云起道,“眼下还有一桩大生意。”
落日熹微的光芒里,她那张已经有不少皱纹的脸上,显示出一种难得的少年气。
容颜老去了,可眼睛还没有老。
翠姑愣了一愣,问:“是何意?”
范毓奇也好奇:“云起姑姑可还有什么好主意?”
云起笑着道:“若是我,趁此良机直接向内务府甚至向万岁爷想上奏折。自请承办铜务,愿赴海外购铜为朝廷节省银两。”
她生于粤地,自幼耳鸣目睹,有商人出海求财之事。虽然清朝初年有海禁之举,不许私自下海外出贸易。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能求财,就有人甘愿铤而走险。
年少之时,云起也曾有些手帕交。都是些三教九流之人,不拘出身,只求意气相投。其中有一女子便是海贼出身,驾船扬帆于海上。曾与她把酒言欢,说过这些从海外购置货物的奇事。
“日本国多铜矿,他们那边铜价可比我们这儿低上太多。你随便带几片布匹过去也能换来好些铜料。”
当时不过是言笑之举。可是此时她却想起了这回事。既然如今国内缺铜,为何不请朝廷特许他们外出购铜?
若放在平日或许还会因为各种原因被驳回,可眼下缺铜如此紧迫,说不定能获准呢。一旦能拿到明面上的许可,光明正大的出海扬帆。那所赚回来的银钱可远远比摆弄这些破铜烂铁要高
椿?日?
的多。
想法是美好的,可是牵扯到真金白银的本钱,她又无法生出双翼立刻传信漠北拿到公主收益,情急之下,就有了翠姑拂袖而去的事。
红泥小火炉,茶汤煮开咕噜咕噜沸腾,云起回过神,忙拿着厚布将茶壶拿起。
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望着对首原先翠姑用的那一只杯子。云起叹了口气。
桌上的茶点还有,是翠姑特意命丫鬟给她准备的桃酥。
他们自漠北到京城,范毓奇自然是回范家大宅住——他们好歹是皇商,领着内务府差事,在京中的大宅仅次于老家的大宅。而云起也是光杆一个,原先作为包衣的小屋也被收去给别人住了。
是翠姑热情的邀请她至家中住,当真待她如家人一般,年夜饭也定要拉着她一起吃。
是个好人,也是个忠心的,略有些恪守成规也不是大错。云起拿起桃酥配着茶吃,把方才一点情绪和热茶一起吃进肚子里。
夜里,云起独自秉烛,去寻翠姑。
翠姑原先已准备睡下,听见丫鬟在外头传话说云起来了,不太乐意见。于是指示丈夫胡掌柜“你去回她,说我已经睡了。”
胡掌柜去而复返,为难道:“她说你再不出来,她就闯进来。”
“怎么会有这样土匪一样的人!”翠姑恨得牙痒痒,但还是披上外衣出门去。
云起那个性子,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翠姑没好声气地坐下。
“又怎么了?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你嫌我死板嫌我麻烦也好,没有公主命令,我不会答应随意动钱。”
云起不置可否:“我是来找你道歉的。”
“啊?”
“可能我刚才太急了,没说清楚。”
云起原先是翘着二郎腿的,此刻把翘起来的二郎腿放下,郑重道:“翠姑,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对公主来说更是如此。既然有幸为同僚,我不想我们之间有什么心结。我们两人都是为了公主好,是不是?”
翠姑微一点头:“自然如此,也请你不要为难我。那个范毓奇自然也能为你筹钱。”
“这也正是我想同你说的。”云起道,“范毓奇为公主办事,可他指挥不了他老子,范家依然有自己的想法。”
她忽然凑近,道:“但你我二人却是一身祸福皆系于公主之身,我们理应更亲近。”
第64章大买卖云起将道理细讲给她听。……
云起将道理细讲给她听。
“此事需要范家代为上书,则范家已是知情人。然而倘若我们不能替公主筹措足够的银子作为本钱。或者拿出远低于范家能拿出的数目,那这一上书就变成了给他人做嫁衣裳。你既然没有足够的本钱,少不得沦落到陪衬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