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婆婆虎虎生风地舞了出来,左手刀右手铲,武备齐全。
看样子是刚才劝解太徵的府中老人,同样被顾怜乱甩的搜魂术荼毒了。幸好叶忘夫人请了足够多的叶念氏到此,追着她去解咒。
白翎和裴响绕过影壁,见到垂帘之后,房门禁闭。几名侍女哭丧着脸,像蝌蚪挤在角落,五个叶念氏满头大汗,似鹌鹑探头探脑。
他们仍在喊:“大小姐,求您收了神通吧——”
“叶念家的少爷原本也不肯结亲,现在已经明白利害,非您不娶了呀!”
白翎惊讶地一指自己,作口型道:“我?”
不止他惊讶,屋里的太徵,或者说顾怜,同样大写的不信:“糊弄谁呢,他非我不娶?我要砍死他!!”
刚劝话的侍女急中生智,道:“小姐您不喜欢他,我们明白,反正您只要走个过场罢了。往后天南海北去逍遥,家里正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叶念少爷是体面人,肯定会大度的!”
几个在场的叶念氏脸色异彩纷呈。
白翎更惊讶了:“我???”
裴响淡淡地瞥他一眼。
白翎立即表明真心:“我对不喜欢的人才大度哦。阿响,你这批判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师兄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如果你在外面有别人了,我——”
裴响:“你怎么?”
“我当然受不了呀,肯定会和你一刀两断。”白翎给出了一个比较常规的答案。
裴响轻哼一声,不为所动。
白翎沉吟道:“难不成……要我追杀你到天涯海角?逼着你回心转意为止??”
裴响不予置评,但眉头舒展,稍显满意地上下轻扫目光。他撩起垂帘,缓步入内,下人们看到他如蒙大赦,再看到后面的白翎,目瞪口呆。
白翎笑眯眯地抬手致意:“大家晚上好啊。”
路过刚才呼吁太徵给全天下男人一个家的侍女,他保持着微笑,道:“你格外好。放心,我确实很大度的。就这样宣传我,谢谢……唔!”
吓唬小姑娘的话没说完,前面的裴响忽然停下。
他眼看着白翎撞到自己身上,才向其余人宣布:“都出去,这里交给我。”
下人立即作鸟兽散,好像有猛鬼咬了他们屁股。
白翎揉揉脑袋,嘀嘀咕咕地跟着师弟进了屋。地面画着重重法阵,他们踏过时,阵轨发亮,不过只是闪烁了一下,未作阻拦。
被困在屋里的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顾怜笨手笨脚地提着裙子,正转着圈踹墙。
一堵无形的墙矗立在阵轨内圈,但凡被他踢到,便有一环环涟漪荡开,看似被他撼动,实则坚不可摧。
顾怜对斩月都没服过软,遭此一劫,怒不可遏。偏偏心境对他的修为作出了重大限制,只要他想发挥自己的力量,就会遭遇电击。
见到两名弟子,顾怜火冒三丈地叫:“你们还知道回来?!”
裴响行得端坐得正,垂首道:“弟子来迟,请师尊见谅。”
“请我恕罪还差不多,凭什么要我原谅你们!”顾怜大喝,“还有个人呢?”
白翎从裴响身后探出头,满面怜悯,掩口笑道:“哎呀……我以为谁这么可怜,怎么是堂堂梦微道君,顾怜顾长眷啊?”
顾怜被气得直挺挺往后倒,憋不出声音。
裴响:“师尊……?”
白翎也轻快地呼唤:“喂喂喂?展月一脉的二代弟子在吗,在的话请回答,我们有展月老祖的全新消息哦——好像不在,我们走吧阿响。”
裴响沉默不动,可是白翎摆了摆手,佯装要走,他便也行礼告辞。
顾怜又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缓过口气,道:“敢骗我你就死定了!白翎,你、你说有谁的消息?”
白翎气定神闲地回身,说起了偶遇斩月的经过。
他本来抱着戏谑的心态,有心吊一吊顾怜的胃口,没想到刚说到他们与斩月的相遇之始,是他去买带回道场给顾怜的礼物,顾怜就掉下了一滴泪。
这泪水毫无征兆,白翎一时停住。
顾怜却仿佛没感觉,含泪瞪他道:“继续说啊,逆徒!”
白翎一耸肩,无奈地加快了语速。
他讲故事时,习惯添加的“你猜接下来怎么着”、“想知道后面干嘛了吗”,全部隐去不表,只把关于斩月的事情一五一十,如实道来。
不是因为他跟顾怜和解了,而是顾怜的眼泪实在掉得太快,堪称汹涌。
白翎不想掺和长辈恩怨,眼瞅着师尊师祖是个悲剧、顾怜还一千年了走不出来,他歇了调笑心思,把话讲得一板一眼,生动全无。
饶是如此,顾怜还是怔怔地直视前方,满脸泪水亦浑然不觉。
直到听到了白翎裴响和斩月背道而行,能讲的都讲完了。屋中安静得可怕,许久后,一滴泪砸在地上,“啪嗒”一声。
顾怜的神色并没有变化,只抬袖一抹眼睛。
他直勾勾地盯着白翎,问:“还有呢?”
“没了。”白翎摊手道,“你还……行吗?”
这算他对顾怜说过的最好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