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知自己是被忌惮的那个,被控制在此地也情有可原,梁安不在乎,也没有心思睡觉,整夜就站在窗前瞪着眼干等。
不知棚户区那里情形如何,被抓的那些无辜百姓又放出来没有?又想到起码有林鸿羽在,想必不会再出什么乱子,心里又安定几分。
将军府里只剩了棠月一个,不知道她害不害怕,梁安也要紧担心她,又递不出消息去,现下梁家亲卫都在棚户区帮忙安置,连伏山也不在,府里剩下顶用的除了她也只剩郑伯一个老爷子了……
梁安越想眉心皱得越紧,越发愁越没有办法可想,更是自己对着窗户唉声叹气。
怎么会有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件件棘手,随便哪件都足够要命。
兰渝现下情形又如何了?梁安记挂着他,生怕他惹怒了哪位贵人,被谁伤了。
即便知道兰渝聪慧,又不是伏山那样冲动的人,但这是皇宫,任是梁安怎么想办法也理顺不清的地方,兰渝从未来过京都的人,从来都淡泊不理会官府的人,怎么守这些糊涂规矩?
他恨不能一头撞在窗框上,无论怎么想,想得脑袋都快破了也没想明白,这桩桩件件的事究竟是怎么走到如今地步的?
若说是某人所为,这人未免也太神通广大,可说算无遗漏,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殿里安静得很,梁安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但他隐隐听着殿外像是乱糟糟的有声音,又像是自己的错觉。
梁安从窗前吹着冷风不知多久,又回到床榻上枕着胳膊盯着帷幔愣神,心里烦躁得装了只猫似的在身子里抓挠,没着没落噔噔跳。
赵宴时,赵宴时……想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又回到赵宴时身上。
这个节骨眼儿上赵宴时被东宫的人带走,会有别的事吗?
梁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甚至不知自己睡着了,听见赵宴时回身笑了一声。
他叫:“靖之。”
梁安忙去迎他,手递过去还没抓住,地上粘滞走不动了,他低头看,从赵宴时脚下蔓延开的血淹没了整片地,梁安吓得退了半步,再惊慌抬头赵宴时还是那副古怪笑模样,血顺着地又浸湿赵宴时的衣衫,他整个人污浊一片,连雪白如玉的脸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痕。
“靖之。”他再叫。
这声音冷得吓人,和梁安认识里的赵宴时全然两个模样,梁安想答应又发不出声音。
“你也还是去了对岸。”
梁安摇头,想说没有,再看他与赵宴时之间已有万丈深渊隔开,两人遥遥对立,但梁安还是能看清他的样子,能听见他的声音,能感受到他手上的凉就拂在自己脸庞一侧。
“我终究还是一个人的。”赵宴时说。
他冷冷盯着对岸的梁安,灰色眼珠像结了冰的玻璃珠。
“你骗了我。”
“不!”梁安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拼命想抓住对面的人,不过是徒然,直到眼睁睁看着赵宴时一步步朝前走,梁安急得大喊,想叫他退后。
梁安急得抓住胸口的衣裳,喘不上气来想阻止他,直到赵宴时最后一步,梁安顾不得别的,纵身跳下去救人。
“宵行!”
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将他惊醒,梁安瞪着眼有一瞬间迷茫,连呼吸都忘了。
“宵行。”
“听来耳熟。”
梁安一骨碌翻身起来,惊恐瞧着坐在他床边的林凇平说不出话来。
“做了什么噩梦?”林凇平问,他说完又温声笑道:“还是我吓着你了?”
“荣哥……”梁安喃喃叫道。
他咽了口唾沫盘腿坐好,这才彻底醒了,捂着额头上冷津津的汗心里一咯噔忙撂下手问:“可是有什么事?”
“你方才叫……宵行。”林凇平没答他,仍执着于这两个字,“是谁?”
梁安舔舔嘴唇掩饰心慌答他:“是关外生的萤火小虫。”
不知林凇平想到什么,顿了一瞬才微微点头,又看梁安:“你梦到继之了?”
梁安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只是这话让梁安沉默,他脸诡异红了没再说话,愧疚不安。
“想必不是。”林凇平却没再执着于叫梁安难堪,他问完又自顾反驳自话,“怎么会是噩梦。”
他说完扶着轮椅回身:“起吧,眼下事可比做的什么梦要紧多了。想必今日就能出宫了。”
梁安眼皮一跳,匆匆收拾一番推着林凇平出去,这才瞧见门外只剩了两个侍卫把守,不像昨夜透过窗纸看外面影影绰绰站满了人。
“太子大好了?”梁安推着林凇平低声问道,又问:“咱们现下这是去哪儿?”
林凇平只答了一个:“去上朝。”
“什么?”梁安怔住,连带着林凇平一起停下来。
皇帝父子二人昨夜发生了那样大的事,今日急匆匆上朝要做什么?
“靖之。”林凇平的语气和缓跟往日无异,“要变天了。”
梁安下意识歪头朝天上看,等到意识到林凇平不是这个意思的时候又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