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李盏忙答,“只是奴婢年岁尚小时,也曾得过淑妃娘娘的好,也因此有幸得过宫里百日红的余香。”
梁安没想到李盏偏偏选了赵宴时做“好主子”,一时间又惊又奇,忍不住克制着语调,保持平静一再追问了几句。
“仔细说说。”
“这倒是为难奴婢了。”李盏挠挠脸,尴尬道:“奴婢年岁不大,见主子见得也少,但仔细想想要说有什么值得说的么,倒也没有。”
梁安笑笑,又很快释然,这倒才合常理,李盏了不起去过一两次淑妃那里,兴许只是得了个赏就记挂在心里。
他们这些当差的,能得了赏就叫有恩。
梁安不再追问,也没再多话,即便对李盏有所改观也得有所防备,追问多了显得刻意,反而不好。
“咦?你又来了。”
梁安吓了一跳,从巨石后面忽然冒出个圆滚滚的脑袋,赵晗时扒在石头上歪脑袋看身后的李盏又看梁安。
李盏忙匆匆请安。
“六爷!”又是谭湘。
谭湘再见梁安也很是尴尬,讪讪打了招呼,梁安不以为意,反而看赵晗时怪可爱的。
他还有要紧的,在这里瞧见他二人,想必赵昕时也没出宫。
但李盏尚在,梁安不好径直问奉川王在不在,正纠结着,已听见人说话了。
“小六,说了不准趴在石头边上。”
“哥,你看他,又来了。”赵晗时指着他们。
“没规矩。”赵昕时过来握住他手放下,即使训斥也是温温柔柔的口气,半点不严厉,“这是平南将军梁大人。”
梁安还没说话,身后急匆匆来个小太监,悄悄说了两句话,李盏面露难色,正合梁安心意。
“李公公事忙,不多打扰。”
李盏忙告了罪,拜别诸位爷快步退下了。
“小王爷,方才给阿喜捉的虫我找不见了。”谭湘凑过去小心说道,“要不饿它一顿……”
“湘湘!”赵晗时瞪圆了眼,松了哥哥的手拽住谭湘,头也不回走了,“你赶紧重抓回来!”
梁安看得有趣。
“将军见笑了。”
梁安回神,对赵昕时道:“王爷客气,臣瞧六王爷天真无邪,招人喜欢。”
赵昕时笑笑:“惹人生气时候将军是瞧不见的。”
两人对视一笑,就此并行。
“不瞒您说,臣是特意来寻王爷。”梁安直白说道,“方才在全禄阁外,臣偶然听见陛下与王爷提起献氏一事,臣有心想来问问。”
赵昕时点头:“不愧是武将,对边防事滴水不漏,这样的小事也记挂着要来问。”
“臣不敢托大,献氏族如陛下所说确实难说是威胁,可若说它难成气候倒也未必。”梁安道,“从前东邦已是最好例子,一个靠天吃饭的游牧族群,蛰伏数年窥间伺隙一朝反击竟与他国成鼎立之势,臣不敢说人人能成东邦,可前车之鉴不可再来。”
赵昕时不得不看他两眼,许久后微笑应道:“居安思危,以虞待不虞,是梁将军家的风骨。”
这是梁守青的话。
梁安惊奇:“王爷曾与家父相交?”
“我哪有那样的时运。”赵昕时摆手笑,“梁大将军金言震耳,即便凉州偏远贫瘠也总能听来一半句。”
“所以王爷才对陛下提起献氏事‘防患于未然’?”梁安也跟着笑道,“家父泉下有知,必不止夸赞王爷。”
赵昕时大笑也不似梁安一般爽快,只弯垂着眼嘴角上扬,拍拍梁安右臂。
“陛下说得对,献氏不足为惧,不过是我杞人忧天。”赵昕时远远瞧见弟弟在朝他招手,不急不慢抬手回应,又对梁安说道:“可惜你我明日各奔东西,日后再想见又不知是何境地,不然真该与梁将军痛饮三杯,以敬我多年钦慕。”
梁安瞧他安稳如山的样子,实在想不出他如何“痛饮”,不免也笑。
“山高水远不隔酒香,来日王爷回奉川,臣到宿州府,各自举杯遥敬三杯也算共饮。”
“提枪舞剑的人身上总有些江湖豪气在,非你梁靖之旁人说不出这话。”赵昕时看着谭湘拦着朝他跑来的赵晗时停下,对梁安笑道:“今日一见相逢恨晚,梁将军,咱们还会再见,不必远隔千里举杯,只怕到时将军嫌我杯中酒薄,不肯饮下了。”
“绝无此事。”梁安抱拳,“来日相逢,不论何时何地,但凡王爷举杯,梁某必不推辞。”
“哥!阿喜都吃饱了,你怎么还没跟来?”
赵昕时应了一声,与梁安道别:“将军保重。”
梁安施礼:“王爷保重。”
三人就此离去,梁安看赵晗时捧着只鸟儿给他兄长看,想必就是阿喜了。
这兄弟二人从前没接触过,如今寥寥一面,梁安竟很有几分好感,只是如赵昕时一般遗憾,虽做下承诺,只怕难有见面的机会了。
但梁安今日见过皇帝后竟十分轻松,叫他寝食难安的事皇帝半点没提,照这情形,明日他们就要走了。
梁安一时怔怔站在原地,不知心情如何。
往后,又是怎样的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