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除了瘦了些、沧桑了些,不缺胳膊少腿的哪哪都好,那他没几颗牙也算不得什么。
往后,越来越好。
他拍拍睡熟的李不为,眯眼笑道:“李兄弟,等你醒了,俺俩去放河灯。”
日子,还是很不错的嘛。
梁安按剑疾行,打算先寻林鸿羽,再一同面圣商议对策。
偌大国家,十个李不为也撑不住,眼下虽能维持,终非长久之计。
他忽然想到,或许可以适当启用狱中那些尚能做事的大臣。
横竖如今他回来了坐镇京都,不怕闹事,若有还要翻天的,重新捆了就是。
“梁将军。”
梁安脚下一顿,见是凌云芷身边的宫女苏格。
“殿下遣奴婢来请大将军,说‘若梁大人得空,我有几句话或可解燃眉之急’。”
梁安挑眉:“我却不知,自己有何‘燃眉之急’?”
凌云芷……
他眼前闪过她的样子,想起如今她在皇宫中不尴不尬的位置,也想起了许多事情。
梁安回头吩咐:“遣人将我去向禀告陛下。”
“是。”
“走吧。”
他也应当去见一见,这位前皇后娘娘。
母子二人由凌云芷做主,从坤宁宫搬回东宫,这自然也不合规,但这皇城之中已无人计较这些。
倒是梁安,踏进东宫,心中异动。
这是他踏进棋盘的起点。
回望熟悉的回廊,恍惚间似又看见那双灰色眼睛。
一截青白衣角从暗处飘过,被人拖行于幽径,割腕取血,供奉于贵人唇畔。
那片郁郁葱葱的花林已不复存在,也许,是无人看顾,又也许,是特意砍去。
花影深处埋藏的秘密,也随零落成泥的残瓣永绝于世。
弘文帝可曾料想?赵琮时是否预见?这江山棋局终了时,他们各自的结局。
恐怕是没有的。
从前种种,恍惚如昨,而梁安,却不曾生出若早知当初的悔意。
那些支离破碎的岁月在眼前流转,最终,映成了那双眼睛。
若赵琮时的尊贵是命运馈赠的起点,那赵宴时跋涉至今,又剜去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殿下——”
“哎哟!”
梁安垂眼,膝上撞来个人。
是元禛。
许久不见,这孩子竟长高不少。
恍惚中,从前这小家伙白玉团子似的,撞在他膝上,仰起脑袋来看他还晃晃悠悠的。
摆弄着嫩白手指嘟囔着:“安,安。”
无论何时瞧见梁安,这聪明孩子总是认得他。
不过想来也是,他今年也有九岁了,算得上半个大人了。
这孩子聪慧可爱,惹人喜欢,最难得的,是他待赵宴时,没有半分仇视恨意,令人欣慰。
“学生莽撞。”元禛先告罪,抬头细看梁安几眼,疑惑道:“这位先生好生面熟。”
梁安笑,想到底是小孩子,即便从前多喜欢他,离开些时日也认不得了。
不等他开口,身旁的人却已吓坏了,呼啦啦跪了一地。
“殿下,是平南大将军……”
元禛一怔,连忙行礼:“原是梁大将军,学生失敬。”
梁安回礼:“殿下折煞,臣近日消瘦,又许久不见,怕是的确难认了。”
元禛忙道:“想是画师久未见将军,画得不很像了。”
梁安笑笑,应道:“想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