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月光盈室,窗外传来窸窣虫鸣。
&esp;&esp;裴道珠跪坐在竹席上,看着袅袅升起的茶雾。
&esp;&esp;长夜正寂静,忽然有人推门而来。
&esp;&esp;她回眸。
&esp;&esp;白衣胜雪的郎君,指尖挽一串碧玉佛珠,编织在长发上的丹红璎珞顺着左肩垂落,宛如风流脱俗的丹鹤。
&esp;&esp;四目相对。
&esp;&esp;裴道珠垂下眼帘,起身福了一礼:“九叔。”
&esp;&esp;萧衡蹙了蹙眉。
&esp;&esp;他不喜这个称呼。
&esp;&esp;他落座,看了眼案几上没怎么动过的晚膳,道:“查出真凶之前,你要一直住在这里。若是有什么地方不合心意,可以跟管事说。”
&esp;&esp;裴道珠点头,问道:“可有查出什么线索?”
&esp;&esp;她的态度礼貌而客气。
&esp;&esp;跟以往全然不同。
&esp;&esp;那种陌生感再度来袭,令萧衡生出一股烦躁。
&esp;&esp;他捻着佛珠,冷淡道:“尚未。”
&esp;&esp;“也是。”裴道珠挽袖,替他斟茶,“若是没有起火也就罢了,好歹还能查出些蛛丝马迹,偏偏起了那场大火,如今竹屋里什么也没剩下,更别提线索……”
&esp;&esp;月色盈盈。
&esp;&esp;少女的手腕凝白如霜,套着一只血红晶莹的珊瑚手钏,更显纤细娇美。
&esp;&esp;那是他送的手钏。
&esp;&esp;她竟随身戴着。
&esp;&esp;萧衡眼底浮起一丝满意。
&esp;&esp;他又想起在厅堂时,母亲的问话:
&esp;&esp;——九郎你,可也喜欢她?
&esp;&esp;他回答,喜欢。
&esp;&esp;但那份喜欢,也仅仅只是喜欢,既比不上国仇家恨,也比不上锦绣前程。
&esp;&esp;他的喜欢,只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原始的悸动。
&esp;&esp;他忽然道:“今日你父亲找我,要你当我的外室。”
&esp;&esp;裴道珠正要把茶盏推到他面前,闻言,手抖了抖,茶水洒了出来。
&esp;&esp;她拿帕子擦拭桌面,樱唇噙起冷笑:“亏他想得出来……好好的世家嫡女,却要送去给人当外室,也不怕裴家沦为建康城的笑柄!”
&esp;&esp;她说完,忽然怔住。
&esp;&esp;如今正是夜深,萧衡无缘无故干嘛与她提这些?
&esp;&esp;心中起了戒备,她认真道:“之前是我认错了人,才对九叔投怀送抱。如今解开了误会,你我之间的暧昧,可以结束了。九叔,你该是我的长辈。”
&esp;&esp;长辈……
&esp;&esp;萧衡暗暗冷笑。
&esp;&esp;男未婚女未嫁,她是怎么想出这个词儿的?
&esp;&esp;最先招惹的人是她,如今得知认错人了,就想撇清关系?
&esp;&esp;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esp;&esp;他眯眼:“由你开始的游戏,该由我来结束,如此,才算公平。”
&esp;&esp;明明生着一副面如冠玉的相貌,偏偏眉骨下压时格外霸道残酷,他看起来就像是附身在佛子身上的恶鬼。
&esp;&esp;他绝不是可以轻易招惹的人。
&esp;&esp;他比当初的玄策哥哥危险百倍!
&esp;&esp;裴道珠避开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话说回来,虽然我是第一个发现崔凌人出事的人,但让我去北边儿小竹林找人的,却是顾燕婉。我在想,顾燕婉和这桩谋杀案,是否有什么关联?毕竟,她和崔凌人也是有恩怨在先的。”
&esp;&esp;萧衡吃了口茶:“我会查。”
&esp;&esp;“另外……”
&esp;&esp;裴道珠犹豫了一下,把白山茶的事告诉了他。
&esp;&esp;她沉吟:“自打花神节过后,你就让人把园子里的白山茶都给拔了,现在白山茶并不多见,怎会突兀出现在竹屋?莫非……凶手仍是花神教的人?但他们为何要杀崔凌人呢?”
&esp;&esp;提起花神教,萧衡有些意外。
&esp;&esp;他起身道:“你先睡吧,我再去竹屋那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