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尽全身气力,傅玉呈挤出两个字:“是你……”
“哥!”陈妄跑过去扶,刚碰到染血的夹克就触电般松开手,傅玉呈斜他一眼,他支吾道,“我不是嫌脏,我、我怕碰到伤口。”
“别过来……”
陈妄没听清,往前凑了凑,傅玉呈却瞪起眼睛,瑟缩着后退。
“你怎么了?”
陈妄越是往前,傅玉呈越是往后,直到退无可退,后腰撞在半人高的垃圾桶上,连人带桶一起倒了。
“刚才欺负你的人已经被警察打跑了,”陈妄不再靠近,温声安抚道,“哥,我是陈妄啊。”
傅玉呈听不懂似的,一边摇头,一边重复着什么话。
“哥你说什么?”
“别杀我……别杀我……我已经赎罪了!”
陈妄沉默了。
几米开外的那张脸,无论如何都没法和记忆里的傅玉呈画上等号。
下午三四点,摊贩和商铺在做出摊准备,美食街热闹起来,嘈杂的背景音里,他们像两个被世界抛弃的人。
“同学你没事吧?”校警没追上那几个人,气都没喘匀就折返回来,攥着傅玉呈的胳膊往上提,“我带你去医务室。”
被强烈的痛感一激,傅玉呈如梦初醒,眼神逐渐聚起焦。
“你不想去也行,”看出傅玉呈的勉强,校警掏出笔和本子递给他,“把你的姓名,专业,班级和联系方式登记上,后续有进展了我们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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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妄:“我帮他写——”
“不用了,”傅玉呈推开校警的手,转了转肩膀整理好夹克,“那些是我校外的朋友,我们有些私事没处理好。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朋友。”校警若有所思,看向陈妄,“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碰巧路过这里。”傅玉呈即答。
陈妄飞速抬眼,马上反应过来,顺着傅玉呈的话说:“我路过这里,看见那些人在欺负他,我怕出事,就去找您了。”
“嗯,你做得很对。在没把握对抗的时候,求助外援是最正确的选择,”校警拍拍陈妄的肩,意有所指地说,“别自己硬抗。”
敷衍走校警,陈妄试探着开口:“我去买点药,你等等我?”
傅玉呈却把他当成空气,掀起里面短袖的下摆,用还算干净的地方擦净脸,一手扶着墙,一手按在腹部,驼着背往外走。
刚刚那个婴儿般无助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于傅玉呈,陈妄攒了一肚子话要问,比如为什么被社会人员围殴,而且好像还认识。为什么这三年一次都不去看他,连一封信,一个电话都不打给他。
但傅玉呈那张脸狰狞冷漠,他无所适从,只能把话咽回去跟出小巷。
眼见就到学校门口了,傅玉呈还是闷声不吭,陈妄憋不住了:“哥你干啥去?”
“回宿舍换衣服。”
撂下这句话,傅玉呈头也不回进了学校。没说让他等,没邀请他进学校,没安排他一会儿去哪里、做什么。
他停在门口,不知道傅玉呈还出不出来,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从天光大亮等到暮色渐沉,陈妄和他的黑棉衣变成了夜色的一部分。
学生们下了课一窝蜂涌出校门,穿着风格各异的衣服,三两成群地谈笑。陈妄眼神飘来飘去,想看看那些鲜活的人,又怕玷污了他们,最终垂下了眼。
又等了一会儿,他辨认出傅玉呈的身影。
傅玉呈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骨架大,皮肤白,轮廓立体,身高腿长,走在人群里鹤立鸡群。
他换了身休闲西装,里面套一件深蓝色格纹衬衫——也有其他学生这样穿,但只有傅玉呈的衬衫板正挺括,基本看不出褶皱。
只要出了门,傅玉呈永远是打扮得体的。
站到傅玉呈面前,陈妄弯起眼睛:“饿了吗,咱吃饭去?”
“你还没走?”傅玉呈环视四周,一步不停,“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陈妄追到傅玉呈身边,小心地搀住他,“还疼吗?”
“看我?”把垂落的卷发挽在耳后,傅玉呈撩起袖口展示一片淤青,“看到了,还满意吗。”
傅玉呈心情不好的时候语气很冷——毕竟刚被揍了一顿,不可能跟没事儿人一样。
陈妄理解。
过一会儿,傅玉呈主动问:“打算待多久?”
这是允许他留下来了。
“没想好呢。”陈妄扬起语调,“正好今天腊八,吃顿饺子吗,我好久没吃了。”
“这边没饺子。”
陈妄有点尴尬:“哦,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