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多,外面下着小雨,陈妄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提心吊胆。
路上没什么人,傅玉呈把摩托车开出了赛车的感觉。后座没有能抓的东西,他也不敢抓傅玉呈。
风和雨毫不留情扑在他脸上,他赶紧扣好头盔面罩,用腰腹力量维持着平衡,尽量不影响傅玉呈。
等回到学校,他的棉衣和裤子全湿了,挂在身上像移动冷库:“我能不能——”
“前面有家书店,你在那等我,中午下课带你吃饭。”傅玉呈不由分说把车推进校门,警告他,“别进学校。”
“哦,知道了。”
目送傅玉呈走远,陈妄还是没把换衣服的需求说出口。傅玉呈已经允许他留下来,他不能再添麻烦了。
中午,陈妄就到美食街门口等着。
傅玉呈赶到时,他正坐在圆形石墩子上,嘴里念叨:“好乖,你是个好墩墩……”
傅玉呈眉头一紧:“你在干什么?”
“你不觉得它们很可爱吗?”陈妄笑着拍了拍,“风雨无阻的站岗,不要工资,也不用吃饭。”
傅玉呈难以置信看着他:“有病。”
午餐吃煲仔饭,陈妄自觉坐在傅玉呈对面,慢吞吞地挑胡萝卜丁。余光中,傅玉呈把半长不短的卷发扎成小揪,一言不发地吃饭。
他还挺不适应傅玉呈现在这样的。
以前他们学校课业重,傅玉呈对自己要求高,所以时刻紧绷,不爱说话也不笑,一开口仿佛别人欠了他一百万似的。
现在的傅玉呈也带刺,但眉眼间舒展开,头发也留起来了,浓眉桃花眼,很像电视上的港星。
胡萝卜挑得差不多了,陈妄反而没有了食欲。棉衣上的水汽都被身体吸收了,他这会儿冷得要命,眼皮也开始打架。
“快点吃,”傅玉呈用指节敲敲桌子,“我下午得打工。”
陈妄没力气说话了,点头的瞬间脑袋差点扎进碗里,幸好及时被傅玉呈挡住,温凉的手背贴在额头,他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发烧了?”傅玉呈眉头紧皱,“真麻烦。”
陈妄心里一凉,刚要解释自己没事,傅玉呈便脱下夹克扔过来:“湿棉衣脱了,换上。”
“不用了,我——”
“换上,我没时间带你去看病。”
陈妄“哦”一声,穿上了。
夹克是黑皮的,他闻不惯皮革味,但仔细一闻,还有点樟脑球的花香,和以前家里衣柜的味道一样,他安下心来。
坐公交车横跨一个区,陈妄被带着从后门进了一处建筑。
一进门香氛扑鼻,古典钢琴曲流入耳际,从后门的装潢看不出这里是什么场所,但绝不是学生消费得起的。
“里面有张小床,你好好睡觉,”傅玉呈站在更衣柜前脱掉衬衣,“我没来找你就别出门。”
陈妄站在旁边点头,毫不避讳盯着傅玉呈看。
傅玉呈不穿衣服的时候不瘦,有肌肉,但不是那种刻意训练的,只薄薄一层附在身上,小山一样凹凸起伏。
他看得大大方方,很快就被察觉到。
傅玉呈迅速套上工作服,“啪”地把柜门一摔,双手抱在胸前,若有似无地笑:“你妈喜欢男人,你也喜欢?”
“对不起,”陈妄自知惹人不快,懊恼万分,“我不看了。”
“跟你妈一样,”傅玉呈昂头打领带,眼睛斜向下瞟他,“你不用跟我装可怜,我不吃这套。”
傅玉呈走了。
更衣室逼仄昏暗,几乎每个柜子上都挂着穿衣镜,陈妄四下张望,看到无数个他自己,一时毛骨悚然,找到傅玉呈说的小床,他赶紧缩了上去。
可他不知道傅玉呈几点来找,生怕一觉睡过去叫不醒,又添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坐起来,靠着墙闭眼休息,祈祷自己赶紧退烧。
钟表的秒针格外有存在感,他不自觉跟着计时,数到不知道几百秒,屋里倏地一下黑了。
“停电了?”
他下床摸索开关,在一张小桌上摸到了花朵形的东西,触感温润细腻,花苞里延伸出一截引信。
点燃蜡烛有了光源,陈妄才敢踏实坐回床边。
没一会儿,喘息声断续传来,他甚至通过几面穿衣镜的折射,窥到一柜之隔外交叠的两个人。
陈妄一手捧着蜡烛,一手捂住嘴巴,不敢吭声,更不敢乱动。
那两人的动静越来越大,陈妄本来就在发烧,现在被蜡烛一烤,由内而外烧了起来。
他一个连片都没看过的人,现在只听声音就有了反应。他既羞耻又无措,慌乱间蜡烛拿歪了,蜡油顺着手腕流进袖口,宛若数根鲜红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