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自心去世了,陈妄会不会来?
他正在门口寻找陈妄的身影,一个戴眼镜,穿衬衣牛仔裤的男人出来了。两人对视片刻,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
他们差不多身量,只不过男人斯斯文文,身上是读书人的谦逊,傅玉呈脸部线条锋利,反被衬出一种久居高位的傲然之气。
“请问您是?”
“卢自心的……朋友。”傅玉呈既来之则安之,踏进了灵堂。里边空荡荡,放眼望去,活着的只有他和这个男人。他有些失望,向卢自心鞠了一躬,“什么时候的事?”
“十八号凌晨。”梁世诚嗓音温润,“睡梦中离去的,没受罪。”
傅玉呈点点头,一眼扫到正中间的牌位。立碑人是卢知节,想必是卢自心儿子的名字。
想起老头之前被儿子打进了医院,傅玉呈对面前这个男人先挂上了有色眼镜:“你就是卢知节?”
“不是,我是他朋友。”梁世诚笑得和善,“他在里面招待客人,我帮你叫他?”
傅玉呈马上说:“不用了。”他不想和卢知节这种人扯上关系,而且陈妄也不在,他没必要久留,“我想献一个花圈。”
梁世诚做出手势:“这边请。”
灵堂外间有一张小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傅玉呈蘸了蘸墨,提笔写下:【老友西游辞尘世,吾辈东望念旧情。沉痛悼念。】
“好字。”梁世诚接过挽联别在花圈上,摆在卢自心周围,“请问您贵姓?”
“我与卢先生萍水相逢,不必留名。”傅玉呈手机震动,他看一眼,说,“车到了,先告辞。”
梁世诚微笑着:“谢谢,有缘再见。”
岚生
点的外卖小炒到了,梁世诚取来摆上桌,正好陈妄送兰悠悠出来。
“刚才有个人,说是卢老板的朋友,”梁世诚挨个掀开饭盒盖,“我看他应该不过三十,想不到卢老板这么多忘年交。”
陈妄笑了:“是,他人缘好,好交朋友。”
“哦对了,那人献了一个花篮,字写得真不错,一看就是下苦功夫练过。”
“是吗?”陈妄喜欢看别人的字,他觉得字如其人,字写得好,人肯定不会差。他走过去看,“哪个是?”
“最右边那个,你别摸啊,墨还没干呢。”
陈妄依次扫过去,视线落在最右边那幅挽联上,猛地颤了颤。
这一手字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辅导书上,草草几笔给他写下解题思路,也曾出现在他的考试试卷上,签着“傅玉呈已阅”。
傅玉呈来过。
胃袋像被硬生生咧出一道口子,陈妄压着胃蹲到地上。他实在太疼了,蹲不稳,弓着身子跪在了蒲团上。
冷汗“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喉咙里哼出几声痛苦的申吟。
“怎么了?”梁世诚听到动静,把他扶到饭桌前坐下,到外面打一杯热水进来,“哪里不舒服吗?”
“胃疼……”
“不是都好了吗,怎么突然犯胃病了?”
陈妄摆摆手,暂时不想说话了。
他的胃病是高考前得的,那会儿他吃不下喝不下,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卢自心逼着他吃饭,才堪堪保住他的命。
“哼!没出息,为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卢自心边骂他,边往他嘴里塞饭,“你真给自己饿死试试,看他会不会出现!”
卢自心拉他出了鬼门关,他自己也争气,考上了首都数一数二的大学。
他拿研究美食当解压,每天在四合院的独立厨房里鼓捣吃的,一来二去的把自己养胖两三圈,在同龄人里看上去没那么可怜了。
但他没想到胃比大脑敏感,四年后再看见跟傅玉呈有关的东西,大脑还没做出反应,胃就先叫嚣起来了。
陈妄撑着桌子站起来:“他人呢……”
“走了。”
陈妄扶着墙追出去,大中午别说人影了,就是鬼影都没有一个。烈日当空,陈妄被晒得发懵,耳朵好似飞进了蜜蜂,吵得他脑浆都散了。
傅玉呈进了卢自心的灵堂,却没有联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