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呈没理他。
来不及低落,他就被扑面的北风吹了个趔趄。天已经黑了,首都比禺山低了十好几度。
他们在机场换一身厚衣服,打车去了饭店。
总部给他们安排了一场接风宴,时隔小半年,同事们重新聚在一起,吃完饭还要去ktv,唱完了又去大排档续摊,折腾到凌晨三点才放他们回酒店。
陈妄和梁世诚的房间在同一层,出电梯,陈妄跟对方告别:“师兄明天见。”
“等等……”梁世诚追过来,“菁英项目后天就截止报名了,你考虑得怎么样?”
“我……”
“我看到你的开药记录了。”梁世诚推了推眼镜,“你也是医生,应该知道精神类疾病随时有卷土重来的可能,不用吃药不等于完全康复。”
像被老师发现胡乱写作业一样,陈妄垂下眼,一张房卡在手里搓来搓去。
“荷兰学术氛围好,环境也不错,我真心建议你换个地方生活。禺山有你太多不愉快的记忆了。”
“我知道。”陈妄盯着地毯上的花纹,“截止报名前我一定给你答复,可以吗?”
“当然。”梁世诚不逼他,“你早些休息,明天见。”
“师兄!”
陈妄把人叫住了,他却有些忸怩,支支吾吾地「我」了半天。梁世诚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等他开口。
陈妄抬眼看过去:“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梁世诚完全没想到是这方面的问题。当下,脑海里出现了他妻子的模样。
“爱就是……愿意给你做很多顿饭吧。”梁世诚摇摇头,笑着问,“怎么了?你不爱你哥了?”
“我不知道。”陈妄的回答和四年前对傅玉呈说的一样,“我想和他在一起,喜欢看他,抱着他,想和他做各种亲密的事。”
“那你很爱他。”梁世诚斩钉截铁道。
“可我不想让他为我放弃工作,他要走了,我就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即便是这样,我也愿意让他走……这样的话,我也爱他吗?”
“这就比较复杂了。”梁世诚向他靠近两步,“每个人对爱的理解不一样,有些人的爱冷静克制,他给你资源,帮你往上爬。有些人的爱密不透风,他要把你锁在身边,每时每刻要看见你、摸到你。
有些人的爱细致入微,他像保姆一样事无巨细给你打点好一切……这世上总有一种爱是与你相契合的。”
陈妄似懂非懂。
梁世诚笑了:“纠结的时候往反方向做设想,问问你自己,哪一个更不能让你接受。”
梁世诚回自己房间了。
陈妄刷卡开门,按开墙上的灯,吓得叫出了声:“你、你你怎么在这!”
傅玉呈把客厅的单人沙发坐出了「王座」的感觉,他开的是氛围灯,晦暗暧昧的光影中,傅玉呈的脸色并不友善。
想起他刚刚在门口和梁世诚说的那些话,他恨不得钻进马桶里被水冲走。
“你听见了?”
“你生病了?”
思路没跟上,陈妄愣了下,回过神来已经在傅玉呈怀里了。他晚上喝了点酒,怕味道沾到傅玉呈身上,轻轻推了推。
傅玉呈搂得更紧了:“你也抱抱我吧。”
他转身和傅玉呈面对面,在傅玉呈后背上轻抚:“你怎么来了?”
“我要看见你。”傅玉呈低头贴贴他的额头,语无伦次地问,“你生什么病了?在吃什么药?什么时候得的病?为什么当时没治好?”
陈妄几不可闻叹了口气。
傅玉呈捕捉到了:“我不问了。”
“不是……你勒的我喘不上气。”陈妄说话都有些无力,“松一松好吗,我就在这儿呢。”
时间太晚,陈妄一会儿还要早起开会,快速和傅玉呈一起洗了个澡,熄了灯,躺进被窝里。
“四年前我有点记忆错乱,看见谁都管他叫「傅玉呈」,然后遇见了卢自心。”
乍然回到那个时间节点,陈妄有种强烈的失重感,停顿了两秒,才继续说,“卢自心带我来的首都,给我看病的那个人就是梁世诚。”
“这些我都不知道。”傅玉呈把人揽进怀里,按着陈妄的脑袋贴在自己肩膀上,“那为什么复发了?是因为我那天晚上——”
“不是。”陈妄打断道,“和你没关系,你别多想。”
“嗯……”
傅玉呈体温高,俩人盖在一个被窝里,陈妄被烘得暖呼呼的。他又困又累,维持说话和眨眼的力气也被抽空了。
他刚才对傅玉呈说谎了。
傅玉呈应该不会怪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