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回事吗?”
范老爷子的声音蓦然一响:“我问你,你这前脚借着公主幕僚的主意得了一项好差事,后脚你就找借口不到她面前去。别人会怎么想?你从前跟着我学做生意,就学出了这些名堂?”
范毓奇没说话,垂着头,盯着地砖。
为朝廷办事这样好的机会,父亲不仅亲自去,还叫上了二哥一起去扬州那些繁华之地,偏偏他还得去漠北这样的不毛之地,到塞外去吃沙子。
范老爷子咳嗽两声,缓缓道:“这道理你自己能想明白。何况你媳妇儿可还在公主身边呢,她留在那儿倒是不错,也能让公主安心。”
范毓奇飞快看了父亲一眼,这言外之意他听懂了,他媳妇和他相当于是范家抵在公主处的保障,充当古时候质子的作用。
他颇为苦涩的笑一笑:“是。”
范老爷子将一瓣橘子递给他:“你还年轻,别急。我也知道你委屈,再忍一忍。有机会我自会招你们回来。”
“儿子知道了。”
启程时候,范毓奇依旧有些低落,缓缓走着。
另一位临时被提拔的人却很活泼,笑着招呼队伍上上下下的人,问他们肚皮可吃饱了,东西可带齐了。
范毓奇有些心烦,等到王二疤子来问他:“范少爷,现在启程吗?”
他皱了皱眉,挤出一个假笑:“行,对了你大名叫什么来着?既然现在也算个管事,总不好一直二疤子的叫你。”
“王相卿,我请算命先生给我算的名字嘞。”王相卿咧嘴笑,“不过您就叫我二疤子也行。反正都是我,错不了。”
彼此寒暄了一番,终于启程。两人一前一后押着队伍,奔驰在官道上。
因随身携带着朝廷赐给公主本年度的俸银与布匹、赏赐等物,大部队行走的速度也不可能特别的快。怕耽搁将赴日办铜之事速速报与公主,赶在开船前有定夺。额外选了两个骑马好手,抢先一步飞奔回漠北送信。
收到京城来信的那天,暮雪正领人瞧公主大帐右侧的几个小帐篷。这是为公主学堂所扎的,虽然比起京城正儿八经的宗学学堂肯定条件差远了,但好歹也能算得上是个遮风挡雨的教室。
“禀公主,云起那边遣人送信。”
这么快?
莫不是有什么事?
暮雪收到呈上来的信匣,用钥匙把锁打开,快速看了一遍。
身旁的伍嬷嬷与赵妈妈都望着她,凭她的脸色猜测着是好事还是坏事。
暮雪笑了一下:“确实是个好机会。”
她把信往伍嬷嬷面前一递,示意她看。
伍嬷嬷疑惑着翻了翻,整个人脸色一变,声音都变尖了,像响起来的开水壶:“公主!再好的事儿,这钱支出去,咱们这日子真不过了?”
暮雪见她如此激动,赶忙说:“好了好了,就不是现在已经没米下锅了。别急,总有法子的。”
伍嬷嬷捧着心口,一副要晕过去的神情:“就算是去卖羊,补不上这亏空。可这羊长大也需要些时间呀。怎么着也要等到夏季才能卖啊。”
暮雪把那份云起所写的信拿回来,指尖只压在“定金”两字上。
她若有所思,想了半天,问:“你们听说过期货这个概念吗?”
第65章羊期引既然今年的羊尚未出栏,不如提……
既然今年的羊尚未出栏,不如提前估摸了数量,先写一道契书,预先将这些羊卖出去。收来的定金,也可解燃眉之急,不至于让她账上连现银都无。
暮雪将这个念头与伍嬷嬷他们说了。赵妈妈感叹:“这样也好,相当于提前赎当了。主子的地位摆在这里,别人也不会疑心您空头许诺。”
伍嬷嬷尚且有些疑虑:“好端端的,人家为何要预先买?不是多此一举吗?”
换作是她,听到这种买卖,顶多看在主子的面子上先买些。可是长久来看,哄主子也不能一直哄,这买卖也不能长久。
暮雪问:“我问你,若是庄稼,秋季丰收之时的价格,和冬春的价格哪个高?”
“那自然是秋季价格低,那时候卖粮的人多。冬春会贵些。”
“是了,可是我这预先卖的价格,却能保证在冬春的季节依然是秋季的价。”暮雪娓娓道来,“粮价如此,羊的价格也是如此。”
伍嬷嬷有些明白了:“这样,奴才似乎有些明白了。”
“总之试试吧,也不损失什么。”暮雪想起她那个怀才不遇的长史穆森,“让穆森好好写一写这期货的好处,他不是文采斐然吗?想来一定能写好。”
既然要推广这概念,叫期货有些难以理解。得取一个朗朗上口的名字。暮雪想了想,决定效仿盐引的叫法,道:“就叫羊期引。”
过了几日,范毓奇与王相卿领着的一行人抵达库伦。
暮雪已经将给云起的指命写好装匣,简单与他俩交代两句,另选几个身强体壮的护卫,命他们快马加鞭送消息去。
路途遥远,赶回来的人都是风尘仆仆,因张库官道中间只有零星两个补给处,并无联通驿站,又需要紧着时辰,一路上只啃肉干配炒米,范毓奇等人新年才吃胖一点的脸颊已经凹陷下去。
范毓奇拱手行礼,呈递上一册文书:“公主,今年的俸银禄米以及万岁爷宜主子等人的赏赐都在这里。”
暮雪示意荣儿收了册子,并不急着看,只说:“你们都辛苦了,瞧着都清瘦了些。其余的话之后再说,我已命厨房准备了好酒好菜,吃饱了再说。”
“蒙公主赐恩,尔等受宠若惊,感激不尽。”
范毓奇还在文绉绉谢恩,他身后的一个小伙子已经眼睛都笑眯了。
暮雪看向他:“这位倒是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