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卿扑腾一下跪地上,朗声道:“奴才王相卿,诨名王二疤子。是云起姑姑招揽的,蒙主子恩典,圆了桩心愿开了一家叫大盛魁的商号。”
这个外号倒让人容易记住,暮雪简单问了几句开商号的情况。听说归化城的羊马官市开了,往来有许多客商。她感慨了一句:“那样就更热闹了,我的胭脂地还在那里呢。”
也不知道那边的开垦情况如何了。
正说着话,外头的侍女进来通传,说膳食已备好。
闻言,暮雪起身:“都去吃饭吧,我也一起去。”
她想起在今早到王帐那边办事的多尔济,问:“小郡王回来没有?若来了,叫上他一起。”
“看来我来的正好。”
帘子一打,多尔济大步流星走进来,英姿勃发。
周围人都向郡王请安,独暮雪站着不动,微笑着看着他走过来。
“这两天都没怎么见你,我以为你要月亮出来了才回呢。”
多尔济牵起她的手,向她眨眨眼:“我已经牵住我的月亮了,走,吃饭去。”
春寒料峭的黄昏,暮雪到行路人的营地探望了一番,而后回到膳房房帐。
晚膳和那些归来的人是一样的菜色安排,冰煮羊。
鼎大的一只铜锅,晶莹剔透的冰碴堆在底部,鲜红的新鲜羊后腿肉切骰子块大小,整整齐齐码在冰上。跃动火苗舔舐锅底,冰块缓缓划开,涌上来白雾,生羊肉为清冽的冰水所煮,渐渐变色。
据说是成
椿?日?
吉思汗行军途中发明的吃法,冰雪煮出来的鲜羊肉,格外柔嫩顺滑。
用完晚膳,回到公主大帐,烛火透明。暮雪歪在美人榻的软皮褥子上看礼册,一些贵重箱笼已经搬到帐中,请她过目。
她在那看礼册,那边多尔济正逗着球球玩球,一个小小的七彩布球,扔到那里,球球便呜哇一声过去拣。
礼册上的俸禄倒是一样的,照旧是一千两,她已命人将这些现银照旧带回京城,给云起翠姑作生财之用。自己手里还有几百两银子,加上羊期引应该能收到的,也能凑个小一千两作为储备金。
除去俸禄,剩下的就是康熙等人给她的赏赐礼物,金银丝绸不必说,比起她送的礼还要重一倍。四阿哥却送了十两燕窝,她盯着燕窝两个字琢磨了会儿。想起来了,那回在路上吵架,似乎他后来就含蓄着送了些燕窝表示歉意。也不枉费她忍着气哭那么一场,终是唤起了点兄妹情。
目光下移,宜妃所赠的礼物是春夏秋冬四套衣裙。新衣裳总是令人好奇的,暮雪抬手在箱笼里翻了翻,都是上好的料子,夏日轻薄氅衣摸起来若流水一样顺滑,绸面上苏绣玉花次第盛放。
翻到下面一件,暮雪的手蓦然一停,竟然是一件大红色绣百子图大襟夹褂。
很含蓄表达了宜妃的祝愿。
暮雪若无其事的将那件夹褂压下去,目光下意识瞥了一眼多尔济。
虽然……但是……总之他们还没有到圆房那一步。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多尔济忽然抬眸:“怎么了?看你脸都红了。”
他凑过来,暮雪连忙把箱子合上,用手微微扇着风,道:“炭火有些热。”
轻咳一声,她转而问道:“你这两日在忙什么呢?”
多尔济挨着她坐下,这么宽的地儿,他非要紧紧挨着她。
“也没什么,祖父让底下人多注意些,开春后或许有些马匪,让各旗警醒些。”
说话间球球也挤了过来,毛茸茸一大只,顶着多尔济谴责的目光,顽强而倔强挤在多尔济与暮雪中间。
暮雪瞧球球的模样觉得好笑,拢它过来,揉它的脑袋。“怎么,没理你生气啦。”
正值球球换毛的季节,一揉狗,袖子上就粘上几根洁白狗毛,简直是朵蒲公英。
球球被揉得舒服,哼哼唧唧闭上眼。却忽然被推到一边去,小狗愤怒地睁开眼,发现是男主人,汪了一声表示抗议。
“球球该睡了。”多尔济麻利地把它挤开,招呼帘外看狗的太监把它带下去。
暮雪笑起来:“怎么还和狗吃醋?”
“嗯,是吃醋了。”多尔济把头枕在她膝上,理直气壮道,“我的头发也很好揉。”
行吧。暮雪用摸小狗的手法,往他下巴挠了挠。
两人都笑起来。暮雪推他:“好啦,你起来说话,这么大胚子,压在腿上沉死了。”
“原来你怕沉啊。”多尔济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有点坏,但还是依着她的话坐直了。
“你在京城那边的生意如何?”
多尔济坐着也不老实,捉住她一丝垂落的发梢,绕在指尖玩。
“整体还行。”
暮雪简单讲了一下,提起羊期引的事,问他:“草原上应该可行?”
多尔济想想,道:“虽然你这个说法是新的,但是提前定下羊的做法,也曾有听闻过。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他倒是关心起另一件事:“怎么,你缺钱花?我那还有许多银子呢,都是万岁爷赏赐的,放在那里没怎么动。”
草原上用银子本就少,他也不缺东西,原本想着可以与商人换些铁甲之类的用具。可是如今归清廷管辖后,理藩院对兵马兵器看得很紧,商人们不敢随意出售,被抓住是要杀头的。因此除了他按制该有的四十五名亲兵之外,也没什么人马要装备的。于是许多银子就白白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