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因此遭受了一段时间来自邻居的流言蜚语,于是对纪觎愈发厌恶痛恨,连带着恨上将他带走的老太太。
连续三年对两人充耳不闻,甚至中断了生活费的供给。
这对父母想要用这种手段迫使纪觎低头,但是没能取得成效。
因为南城虽然只是他们口中经济水平一般,师资力量不突出的小城市,但对纪觎来说,却比那对父母所谓的都市精英的生活更加轻松。
即使日子很苦,他需要想方设法地攒生活费,也很快乐。
但就这么点快乐,在那对父母眼中都是需要剥夺的。
于是他们拍板直接拍掉了老房子,并只是在买家上门的前几天,对纪觎和老太太下达通知。
程明凌遇到纪觎的那日,便是他刚接收到消息,要赶回去找老太太的时候。
少年急匆匆地穿梭过街道,为了抄近路选择了一条不常走的巷子,遇到了挡路的酒鬼和浑身是血可怜兮兮的小孩。
本就烦躁,纪觎干脆地把小孩护在身后,而后上手揍人。
等发泄完火气之后,意外从小孩口中得知这竟然是对方的父亲,于是他当即又怒了,将人再次痛殴了一顿。
等即将离开时,纪觎发现自己的衣摆被小孩攥着,对方满手的血把他衣摆染得发红。
行色匆匆的纪觎这才注意到,对方的身上同样穿着二中的校服。
面对同校的学生、同样受到亲人侵害的小孩,他难得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怜悯,竟也放慢了脚步,做下简短的交流。
他教导小孩需要反抗。
“他们欺软怕硬。”纪觎想着那对父母,他们对他和老太太施加的压力,和对上级的谄媚在他眼中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一边掏出手机托人买车票,一边告诉程明凌:“你认为他是巍峨的山,他就会投下阴影。但是当你无所畏惧,学会反抗,他们就会畏惧你了。”
纪觎给老太太发去不要担心的消息,在心中计算发车时间。
行程时间尚且充裕,他便笑了笑,摸了摸仰望自己的人的头发,将他乱翘的毛捋了捋:“反抗、逃离,离开他的阴影,你会发现,外面没有苦难。”
对方看起来有些懵,似懂非懂,欲言又止,最后憋出来两个“可是……”。
呆呆的,像个小结巴。
可别真是结巴吧?会受到欺负的。
想到自己的亲身经历,向来寡言冷漠的纪觎难得这般有耐心,问了一嘴,确认对方不是真的结巴后,这才稍稍放松。
小孩睁着大眼睛,又问:“可是外面也有苦难呢?”
纪觎怔了怔。
实际上,他前面告诉对方的话语的确有些夸大。离开家庭的阴影之后,其实同样有需要面临的问题,最严峻的一道是温饱。
不过这对于已经摸爬滚打过的,目前的纪觎来说,已经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事情。
“那也反抗。”他便挑眉,有些自信地说,“如果反抗不来,那就来找我好了。”
养个小孩而已,他能养好奶奶和自己,自然也能养好这个人。
小孩弯着眼睛说了好,询问他的名字。
纪觎随口答了,转而挥挥手离开。
接下来,纪觎抵达那对夫妻所在城市,拿着证据去他们公司故意闹事,成功使认为两人人品有问题的上级将他们开除。
而后他马不停蹄回到南城,带着老太太搬进拜托殷姐帮忙租的小院。
清扫院子、寻找更多挣钱的零工,日子越来越忙碌,当时玩笑般的许诺,在无人寻找后,便渐渐地随着连轴转的生活忘在了脑后。
——又意外地在这一日被许诺对象重新提及。
模糊的记忆便随着对方的诉说重新浮现。
纪觎印象里,当时的自己青涩又莽撞,说出的话没什么道理,甚至教唆小孩离开家庭的行为其实也有些冲动了。
好在程明凌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更大的伤害,看起来过得也不错。
他便佯装不曾记起当时的对话,不给对方更多的期待。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程明凌还是一副任他欺凌的软包子模样,又有些难忍,怀疑自己当时的话对方到底听没听全。
“反抗所有欺负你的人。”,纪觎掐着他的下巴,声音冷冰冰地,“当成耳边风吗?”
这下换成程明凌愣住了。
翕动的睫毛停住,眼睛微微睁大,浅棕色透着水光的眼眸直勾勾盯着纪觎,下一瞬间欣喜地道:“纪觎,原来你记得我!”
程明凌本来都已经不抱希望了。
在他看来,纪觎每天都很忙碌,与不同的人打交道,忘掉他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此刻,听到对方的话语,却油然而生一种欢欣的情绪。
就像是确认了自己在对方的眼中也很特殊一样,他的尾音都是上扬的,爬起来撑着纪觎胸膛重复:“你记得我。”
纪觎被柔软的手指按着胸口的位置,眉头微蹙着,耳后有点红。
对方没意识到按到了什么,但是他有感觉,便不动声色地钳住程明凌手腕挪了点位置,语气淡淡地道:“不要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