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工作,本来想暑假好好和他聊。”
“可是给外公扫墓又把这事儿耽搁了……”
她把自己看作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恍然不安地,垂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陆知序的表情很温和。
是“你尽管说,我都有在认真听”的姿态。
莫名让温言想起一句话——爱是被看见。
此时此刻,陆知序看着她,听着她,是极偶然地,在爱一爱她吗?
温言被这大胆的想法惊得咬住了唇。
但这注视的确给了她一些继续说下去的力量。
陆知序不知道温衡是他的儿子,但温言知道,她说这些,其实是在消解自己心里的愧疚。
这么多年,担忧不能给温衡带来好的成长环境,早就成为她心里一个巨大的包袱。
她扛着这包袱,走得深一脚浅一脚,艰难极了。
她本以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熬一熬,熬到温衡长大,就好了。
可却突然在某一天的寂静的夜里,在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时分,这包袱再自然不过地被人接了一半去。
她不想放手,可这人却用强硬、蛮横、甚至近乎掠夺地有力姿态,将包袱打开,将满包的灰尘抖落。
尽管不想承认,但温言的确感觉到那被压弯的脊骨,似乎无声挺立了些。
这个现让她惊讶,挣扎。
她说完后抬眼去看陆知序,他的表情仍旧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他们之间似乎永远是这样。
只要他不说,温言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等他真的说了,温言又疑心那不过是他出于责任感与愧疚,用来哄一哄小姑娘的把戏。
陆知序这人,就像他的名字,是个太守秩序的人。
温言果决而孤注一掷地闯进他的生活,打破了他恪守的秩序。
这样的人,最厌恶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
于是温言从前总在想,他也一定很厌恶带来失序感的那个人吧。
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回来她似乎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她看到了那恪守秩序的表面之下,暗涌的波涛,看到了能将火山都吞没的炙热的欲望和野心。
虽然她仍旧疑心是自己看错。
房间安静了有一阵儿。
小姑娘的声音细细的,低小得像在说什么秘密,缠缠绕绕经过陆知序的耳根,羽毛似的拂着。
明明是做得很好的,却被她说出一股子愧疚感。
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多想想。
陆知序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到腿上抱坐着。
替她将散乱的丝拨到耳后,笑了声。
“湿漉漉的,还是不爱自己吹头?”
温言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
愣在那里。
过了会儿嘴硬道:“天气热,干得快,不吹也行的。”
“然后等头疼了又来说我不关心你?”陆知序似笑非笑扫她一样,而后命令道,“去把吹风机拿过来,你知道放在哪里的。”
温言在这一瞬间被他的强势,轻而易举拉回到过去。
仿佛被勒令着去拿的是皮带或者别的什么,又好像这些年的隔阂从未存在。
她乖顺地去卫生间找到吹风机,拿过来。
然后被陆知序按在腿上,替她吹头。
这怪异的一幕让温言什么话也说不出。
陆知序倒自在得多。
他金尊玉贵的手指拨弄,极熟练地替她吹起头。
吹风机干燥的鼓风声在空间里响起,将她潮湿的心也一点点吹散了水汽。
陆知序的声音突然在静谧里响起。
很平静,带着能安抚人心的魔力。
“别乱想,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