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得这么早。”她说。
陆知序俯身将人抱起来:“烧得都说胡话了。”
过分真实的触感,让温言眼睫狠狠一颤,终于意识到和前些天的梦境有些不大一样的地方。
是真实的陆知序,不是她的幻觉。
她闭上眼开始装死。
陆知序没什么表情地伸手去剥她的睡衣。
她一把抓住那双作恶的手,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有气无力开口:“陆知序,我生病了。”
耍无赖也要分场合。
“你想穿着吊带去医院我也没意见。”陆知序神色寡淡。
温言睨了睨自己图方便在家一直穿的丝绸吊带睡裙,认命地闭眼。
陆知序仿佛轻声笑了下。
小金铃似的摇在温言心上,拽得她心神跟着一紧。
但又像错觉,那笑消散得太快了。
天潮潮地湿湿的一整片空间里,只有陆知序不受外物影响,矜雅得像什么江南雨雾里走出来的世家公子。
温言想,她真是烧得糊涂了,都在乱想些什么。
陆知序正人君子地给她换好衣服,抱她上车,温衡追了出来,满眼都是水汽。
“一个人在家怕不怕?”陆知序揉着他的头问,“医院病菌多,爸爸带妈咪检查一下,没事马上就回来,你自己在家呆一会儿,可以吗?小男子汉。”
这句小男子汉仿佛激起温衡体内无限的勇气。
方才还蓄着泪的眼眶,登时清明起来,坚定地,勇敢地点头:“爸爸放心,我会乖乖等你带妈咪回家。”
“好孩子。”陆知序夸他。
温言窝在他的怀里,等车开出去许久,才闭着眼说:“真会夸人。”
“儿子的醋你也吃。”陆知序不咸不淡回道,“平日里我是少夸你半句了?”
温言被这股无赖劲儿噎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想问陆知序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又怕这样一问,就算不知道也要被她问得知道了。
她的纠结太过明显,被陆知序看在眼里。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按到她的眼睛上,沉沉的,凉凉的。
“安静些,什么都别想。”
于是温言就真的静下来。
多日来的担惊受怕,牵肠挂肚,都在此时此刻找到奔涌的归途。
她闭上眼,泪珠冰凉酸涩地浸透他干净修长的指腹。
那指腹温温柔柔,替她刮去连绵不断的泪珠儿,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
“既然那么难受,为什么不找我呢?”
他的声音很淡,情绪也是淡的,是江南空濛的雨雾,没有确切地落点,但笼罩着她的世界,淅淅沥沥的哀愁浸润得哪里都是。
温言吸吸鼻子,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瑟缩而呜咽地开口:“陆知序,对不起。”
“错哪儿了,这么急着道歉。”
他的手指仍压在她的眼睛上,两个人互相看不见彼此。
可这看不见倒给了温言许多力气。
她迫切地坦诚自己,像酸涩在雨雾里被泡得肿胀,急需被陆知序承接。
“我骗你了,对不起。”
“温衡不是我和别人生的,他是你儿子。”
长久长久地寂静。
静到温言都害怕。
她用剩下的全部力气,拨开陆知序的掌心,睁开眼,跌跌撞撞闯进他的眼睛里。
“陆知序,你是不是,很恨我。”
她带上了哭腔,脸色惨白,伶仃得一折就要断掉似的,一双大眼睛里有成串的泪落下来,珍珠一样不断线。
他多年前就捧在手心里,见不得她受半点委屈的小姑娘。
费劲心力逃开他后又跑回来,把自己折腾得半条命都没了,然后在这儿惨兮兮问他,陆知序你是不是恨我?
陆知序被气得心脏都疼起来。
自九岁那年亲眼在病房外见到母亲离世后,他就再没有过这样浓烈的情绪。
他抬起温言下巴,带着泄的味道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