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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第8页)

烛火幽幽跳动,映在老大夫布满皱纹的面容上,将他眉眼间的凝重照得愈发深沉。唯有江水拍打舷侧的低响悠悠回荡,似一声声不肯散去的叹息。

陆棠站在桌旁,目光微敛,语气沉稳:“他伤得重吗?”

大夫拂袖入座,一声轻叹,摇头道:“岂止伤重,此番舟车劳顿,已危及根本。”

“公子右侧旧患未愈,本就筋脉痿弱、肌肉无力、关节松脱,难以自稳。此次奔袭日夜不停,右肩屡遭牵扯,终致脱臼;右踝亦有重伤,筋骨俱损。如此体况,已是积弱之中复添新伤,若调养不周,恐致肢废形歪,难复常态,成长久之患。”谈及顾长渊的具体状况,他眉头深锁,语气沉重,言辞间是毫不掩饰忧虑。

陆棠眉心轻蹙:“除此之外呢?他今日不认得我。”

大夫的神色亦是更加凝重几分,斟酌片刻终于道出压在心头最深的一句:“这其中最险者,不在四肢,而在脑府。”

陆棠抬眼,瞳孔微缩,声音带上了一丝寒意:“脑?”

“是。”大夫颔首,语气沉重:“昔岁之重创,恐已伤及脑府。近又疲乏过甚,旧患复作,致脑中血络壅滞,隐现瘀阻之象,恐已有微血渗漏。若再受震动劳扰,神思恐易紊乱,情志亦难自控。今夜之失识,正是此症方起之兆。”

“倘仍不加静养,待其积重难返,恐将……”他说到这里轻叹一口气,眉宇间亦带上了几分不忍。

舱中一片寂静。

陆棠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那人身上。他静静地躺着,神色安宁,眉目舒展,宛如风平浪静的一汪深水,只是越是安静,越显脆弱。她的手指微微收紧,声音终于低低响起:“该如何处置?”

大夫拱手,正色道:“静养为先,十日之内,不可再奔波劳顿,须令气血调和,脉络回顺,方可缓解脑府之患。”

“……我知晓了。”陆棠垂眸不语,良久,才缓缓按住眉心。

大夫起身告辞,叮嘱再三:“此事非轻。今行水路,风波难测,舟中颠簸,尤须谨慎。凡其起卧周转之际,必当小心照拂,严防跌仆,不可有失。”言罢,躬身一礼,悄然退下,只留一室灯影沉沉。

大夫走后,陆棠一动不动的在原地站了半晌。直到阿成进来帮顾长渊擦身,才猛然被惊醒似的,转身出了舱房。

夜色已浓,江风拂面而来,带着微微的凉意,水面在月光下泛起细碎的银光,一路随船荡漾开去,铺入天地之间。

陆棠站在甲板上,心头一片寂然。

她忽然想起方才顾长渊眼中那片空茫。那种陌生而冷淡的目光,如一把细细的针,扎在她心上,带起细细密密的难受,迫得她在这样的夜里,久违的记起,原来,茫茫天地间也会有只她一人的时候。

原来,她认识顾长渊已经这样久了。

第37章秘密陆棠的心头莫名地有些发涩。她的……

然而不久之后,事情又起了变化。

船行第三日,天光微亮,水道两岸的青山静静的沉在薄雾里。陆棠立于甲板之上,远眺水势,只觉江面虽静,水下却似有暗流涌动,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按照计划,他们此时当循黄川水道一路北上,在下一座大城潼安靠岸,请一位擅治脑疾的良医上船,为顾长渊详加诊治,再择机转路而行。可如今船身竟微微侧偏,在汇入主航道后,缓缓朝南行去。

她眯了眯眼,眸光一敛,冷冷地落在掌舵的船夫身上:“怎么回事,为何改道南下?”

船夫垂首,似是早有准备,恭敬开口:“姑娘莫急,河中军杜将军闻听姑娘舟行至此,特遣人相邀,临水设宴,愿与姑娘一叙。”

“相邀?”陆棠轻轻一笑,眸中却无半分暖意,语调依旧轻缓,只是带上了隐隐的锋芒:“是‘相邀’,还是‘请’?”

船夫神色微滞,喉结滚了滚,头垂得更低,讷讷道:“将军素来敬重十里长山,绝无他意。”

“敬重……”陆棠低声重复,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目光渐冷。

她当然知道杜长风——河中军统帅,水军出身,后夺得淮河一线的水路要道,挟天险控粮脉,截断四方军需,所掌水师善伏击、通水性,极难缠斗。如今江淮上下,几乎无船不受其辖。能在群雄割据中自成一军,此人又怎会是泛泛之辈?

只是她原以为此行至此已算是尘埃落定,怎料又横生出这样的“巧合”——恰逢李肃穷追不舍、她被迫改道水行,恰逢顾长渊重伤未愈、再不起折腾,恰逢他们身在舟中人少势微,远离十里长山的接应范围。而那杜长风,便恰好在这千般因由之下,提前布局,悄无声息地将他们引上一艘他准备好的船。

陆棠垂眸,掌心微凉,沉默片刻,终究没有当场发作。

此时此地,她舟行半途,已无回头之路,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只是顾长渊……

船行至下一个码头,甲板上忽然喧闹起来,一队陌生面孔的船工鱼贯而上,动作干脆利落,将十里长山众人尽数压往底仓。陆棠眉心微蹙,神色未变,抬步回到船舱,却迎面撞见几名壮汉正七手八脚地欲将顾长渊抬起,要将他也一并“请走”。

“放下。”她声音不高,语调平静,语锋却如冰刃入鞘,倏然寒意逼人。

几人动作齐齐顿住,面面相觑,其中一名身着青衫、腰束窄带的中年男子快步上前,作势一礼,笑意和气:“陆寨主请放心,将军素来仰慕英雄,绝无恶意。”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恭敬:“只是此番设宴,本未备外客,因此寨主随行之人——”

“他不是随从。”陆棠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沉静,语调一字一顿:“他是我夫君。”

管事一怔,神情微露讶异。

“你们要我走,可以。但他,必须得留在我身边。”

此言一出,舱中气氛霎时一紧。

管事垂眸片刻,重新抬头时面上笑意未减,眼中却已多出一丝试探:“夫君?倒是从未听说陆寨主早有婚配。”

陆棠冷笑:“看来杜将军的人耳目虽多,消息却未必灵通。”

管事眼角微挑,正要再说什么,却被陆棠抬手打断:“别兜圈子。”她目光锋利,“他身负重伤,右侧偏瘫,此番又因劳累奔波引发旧疾。若真被你们扔进底仓,怕是未及见到杜将军人影,他就先断了气。”

她缓步逼近,直直看进管事的眼底,语气仍旧淡淡,却字字掷地有声:“我不问你们此番究竟打着什么算盘。只是届时,我必亲手将他抬进杜长风面前,问问他,这便是河中军的‘敬重’?”

管事唇角的笑意终于僵住,片刻后微退半步,低声道:“夫人误会,将军绝无此意……既如此,便一并歇于客舱吧。”

陆棠微微颔首,却未就此罢手,反而再逼近一步,整个人蓄势待发,气势压人:“既称我一句夫人,总不至让我丈夫在你们的船上拖着伤命一点一点熬死,是不是?”

管事微微色变,额角已隐隐见汗,干笑道:“夫人这话……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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