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市成型,东邦、南祁通通入市。
裴真难得带着“濯灵号”商队从海路回来,匆匆一面,说见了恒岚。
她一切都好。
“梁安,当日围泉篝火初遇,不曾想牵扯出这样多事来。”裴真说,又忽然摇摇头,到底笑了一声:“算了,账本都能翻篇,何况是陈年旧债。”
两人对视而笑。
沈濯灵的死带走了裴真许多东西,将这位天下首富的锋芒尽数消磨,唯独留下了他的名字。
舍不得留他一人腐在泥里,裴真终究在一把升龙火中将他化作灰烬,装入木匣,四海为棺。
梁安谢过他这些年慷慨相助,军务、民防、街市……没有裴真流水一样撒钱,不会这么轻松。
裴真低头笑:“算是,我用这世上银钱,换他黄泉路上坦荡吧。”
他就此告别,背影落寞,梁安看了很久,扶住胸口。
眼前闪过初遇沈濯灵的情形,他和赵宴时有极相似的地方,在瞧见裴真的那一刻,让梁安止不住想若赵宴时不在……
他眼底一涩,庆幸起码……活着的都还活着。
往事已矣,来日方长。
更多的,都是贪念。
绥安四年,春。
丹曦女帝遣使呈上“共治议册”。
边关联保、互设使馆、商税同调、军演互监、女子参政……
连读五条,李不为目瞪口呆。
“不如请皇姐回朝,坐在这里岂不更好?”赵宴时仰着,指尖懒洋洋戳戳龙椅。
李不为恨不能捂住他们陛下这难憋的嘴,慌忙打断:“条款虽显强势,然臣以为,不妨以三年为期,试行再议。”
这些话多余说给赵宴时听。
他不耐烦支着下巴:“靖之呢?”
李不为默默数着,第十三次。
君臣二人议政不过一时三刻,李不为耳边全是“靖之靖之靖之”之声不绝于耳。
他拭去额角的汗和眼角的泪,第十三次叹息道:“梁将军与林将军商议青州精简之事。”
赵宴时瞪他,冷笑一声:“你当朕失忆?”
李不为噎住,跪在地上落了两滴伤心泪。
您二位有话榻上说,何苦折腾我这两把骨头?
可惜,陛下心里装不下他。
他只是拉着一张脸想,他的靖之去哪儿了。
靖之哪里也没去,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立风中,与林鸿羽一同眺望南边。
那是青州的方向,是他们去的方向,回的方向。
“我能带爹回家了。”梁安说。
父亲临终前的哽咽犹在耳畔。
“葬我在雁回关外。”
妙妙身边一定很冷,可他这一生,没有办法。
他哽咽了:“告诉你娘,我对不住她。”
纪宛独自守望半生,如今,她的儿子终能把梁守青带回她身边。
和她的夫君,合葬一坟。
青州裁军令刚下,募兵处反倒被挤得水泄不通。
攒动的人头潮水般汹涌,营帐被踩塌了数顶。
“卢将军,卢将军!大事不好啦!兄弟们顶不住了!”逃出来报告的嗓子都喊劈了。
从前的小豆子,现今的卢窦将军一脑门子冷汗。